杨廷礼也并不专注下棋,见孟约来,乐呵呵瞧她,顺手就把棋盘给收了,一点不摆高深姿态。因王醴是生脸,杨廷礼还问了王醴几句话,然后便十分和气地邀孟约王醴一块坐,命人给他们上茶,见孟约提着篮子来的,笑问:“又给老夫带什么好吃的了?”
“点心是我家厨娘做的,桂花酿是我蒸的,早先在书上看到的,以酒蒸花为酒露,再复以水蒸花为花露,酒露花露合而为一便是花酿。这才揭封,还没喝过呢,特地带来给杨先品饮一番。”孟约以闪做花酿,都是酒泡花,然后花扔掉,将泡过花的酒蒸一道,要喝的时候每壶掺进去半壶山泉水。这回改了方子,不用泡,全程蒸出来的,花不直接接触酒或水,而是用蒸汽将花的香气淬练出来,这样就只有花的香,而没有花瓣的涩味。
王醴:是啊,我也没喝过……
不过孟约怎么会把王醴落下呢,自然也给他满上一盏,孟约自己是不敢喝的,她怕醉。在家醉了不要,在人家家里醉了登高唱《征服》怎么想怎么不好。
杨廷礼饮一口酒,片刻后点头称许道:“入口清冽,如饮香花。”
孟约一听,忍不住尝了一小口,果然,像把一桶花的花香瞬间吸进肺腑里一样,极香,却又不让人觉得讨厌:“就是好像酒劲大了点。”
杨廷礼倒觉得正好,连喝两盏后问孟约:“今日阿孟姑娘登门,是新绘本画得了?”
“哪有这么快,今天来寻杨先生是为机械化一事,话我说不明白,让师兄同您讲吧。”即使孟约明白“要致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这个中心思想,也并不能很好的复核孟老爷的话。因为要让她来说,就是这句,没别的。
然而,这是不合大明国情的,毕竟那是现代人在人口快速增长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这会儿她要跟人说“少生孩子”,官府能喷她一脸唾沫星子。
至于孟老爷,本来是孟老爷同孟约一起来的,结果,袁院士大清早就到孟园,把人扯到科学院去了,孟约只好临时把王醴扯来。
杨廷礼虽已致仕,但朝堂上风雨岂能不闻,若说不关心那自然不可能:“老夫可以为此事代笔,但,阿孟姑娘,老夫的润笔之资可不便宜。”
孟约看王醴,土豪家自然不差钱,虽然在南京城里有点不够看,但润笔之资,哪怕是前任首辅的,她也自觉出得起。但,古代人普遍不爱谈钱,她怕一张口提钱,反倒让杨廷礼不肯帮忙。
见孟约看王醴,杨廷礼也笑呵呵看王醴,王醴深吸一口气上前道:“五千两。”
孟约:……
可以这样吗?真的直接谈价钱吗?五千两是不是有点贵,有这五千两,说不定能请责任首辅代笔了。
杨廷礼却点头表示满意,看王醴的视线充满“年轻人,就要这么懂事”的老怀宽慰,细细询问孟老爷的想法后,杨廷礼提出见孟老爷一面。孟老爷中午吃饭时,匆匆跑过来,将他早年在外行商看到的种种加上感想都说一遍,最后杨廷礼道:“三日后,老夫会将奏章呈往御前,回去等消息罢。”
孟约趁这工夫提了提她打算山寨自己的事,杨廷礼这回倒没说什么润笔之资,甚至不问孟约为什么要自己抄自己,只一点头便答应下来。
从仰园出来,孟约犹自不相信,疑惑道:“为何是五千两?”
王醴:“杨阁老早年对登门欲求教的士子说过一句话,‘欲求教,君有八斗才可教,君有五千两亦可教’。”
孟老爷:“真乃性情中人。”
“能拿出五千两的人不少吧。”
“当时杨阁老还不曾入内阁,待入阁时,便是五万两了。”
噢,了解了,还不是阁老的杨廷特意礼漫天要价,把求教的士子给吓走:“那你开五千两。”
“已经致仕,自然不需五万两了。”
这话好有道理!
“实则,他不欲你承情,亦不欲舍人情,不然,不会给我们提五千两的机会。”
孟老爷觉着这位杨阁老干事太地道了,如他这样的小鱼小虾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欠人情,钱债好清,人情债难清。孟老爷手一挥,不仅奉上五千两,还送去一车土产,自家的布匹,孟约蒸的花酿,冰窖里还囤着不少的腊肉,自家厨娘做的耐放的点心。
三日后,久未入朝的杨廷礼自请入御前奏对,宣庆帝自然应许。自杨廷礼在内阁首辅任上致仕,从未上请入御前奏对,是以朝上诸公,皆抱几分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