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问一答之间,红袖已经点燃了屋里所有的蜡火,又倒了一杯温茶给吴怡,吴怡半夜不爱喝热茶,只爱喝温的,图的是解渴,牛饮罢了,晚上她房里从不放好茶,都是中等的花茶。
吴怡在这个姑娘的目光之下,竟然不好意思像往常一样把茶当水喝,慢慢的小口喝着茶。
“那闯祸的鹦鹉是我的,我已经把它的翅膀剪了,表姑娘若是还不解气,我就把它送给您任您处置。”
“你那鹦鹉本是灵禽,你何苦剪它的羽翼?”让鸟儿不飞无非是几种手法,大多数都是剪了最长的几根羽毛,让鸟儿无法振翅。
“闯祸的灵禽罢了,我已经向姑奶奶赔了不是,在这里再向妹妹赔不是。”那林姑娘说完之后深深的福了一福,“我已经跟姑奶奶说过了,妹妹伤好之前我为奴为婢伺侯姑娘赔罪。”这位林姑娘话说的软,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的,举手投足皆是大家气度,只是脊梁硬的过份,一副想赔不是又怕因此被人看不起状。
这是一个自卑又自傲的人,用自傲掩饰着自己的自卑,这位林姑娘大约就是那种除了尊严之外什么也不剩的人了吧。
吴怡心里暗了一声,“我没什么事,本来也未曾受伤,倒是我的丫环们伤的不轻,此事本就是意外,你日后好生看管自己的鸟儿就是了。”
那林姑娘尴尬的红了脸,她估计也没想到吴怡会这么大度不计较,“我——”
“你我都是刘家的亲戚,论起来也都不远,我们要多亲多近才是,之前无缘拜见姐姐,今日也算是鹦鹉牵的线,你我既是认识了,就要多来多往的好。”
两个人正在说话时,外面就有一个陌生的小丫环探头探脑的,红袖有些嫌恶的瞪了她一眼,她这才退了回去。
“外面的可是姐姐的丫环?为何不进来?”
“粗鄙之人,不敢污妹妹的眼。”
“能在姐姐面前伺侯的必是精细人,让她进来说话吧。”
此林妹妹非彼林妹妹,看起来虽瘦瘦的,一副娇弱的样子,说起话来却是硬气的,吴怡与她交谈过才知道她也没有林妹妹的才华,只是读了女四书罢了,林家规矩大,女孩子不准学别的书,只是读女四书识了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我原也有个弟弟,只是十岁时得了时疫没了,爹娘去后家中无有男丁,族里收回了田地跟宅子,若不是姐夫去得及时,怕是连我娘留给我的嫁妆也要被他们收了去替我保管,姐姐不放心我住在族人家,就求了二太太和老太太让我寄居于刘府。”
“姐姐今年多大了?”吴怡有些判断不清古人的年龄,这位林姑娘看起来年轻,眼神却沧桑成熟,比刘锦的还要成熟的多。
“十五了。”
十五岁——以她的年龄早应该定亲了,以她的情形也早就应该被婆家接走了,吴怡却不好深问。
两个人又谈了一会儿话,林姑娘见吴怡脸上又有了疲色,赶紧告辞而去。
她走之后红袖提供了不少关于她的补充资料。
“这位林姑娘命苦得很,不光弟弟早夭,爹娘因为伤心独子离世双双去世,未婚夫在她十三那年骑马摔断了腿,婆家嫌她八字硬,是天煞孤星命,硬是退了亲,如今在刘家也尴尬人,老太爷老太太嘴上说是不信那些命运之事,对她也是敬而远之,下人们中间传说着二太太很不喜欢她,连她姐姐都跟着吃瓜落,没少被二太太穿小鞋,话说这事也奇,那鹦鹉算上这回偷跑了三回,每次都是层层加锁的,可是偏偏就是能飞出来,只是从没有伤到过人,都是在外面飞一会儿就回去了,她这才大意了。”
吴怡摇头,寄人篱下,哪里能有一丝的大意啊,自己这一摔,怕是她跟她姐姐的日子又要难过上一层。
林妹妹掉地上了
经过了这件事,吴怡跟林姑娘熟悉了起来,这才知道了她的闺名叫引娣,估计自己的那位表嫂闺名应该是招娣之类的了,在古代没儿子实在是大事,不是重男轻女的问题,是整个家族的财产能不能保住的问题。
林家原来在林氏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林父年轻时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后来在家族附近买了不少的地,这些财产除了陪嫁给女儿们的之外,全都被族人侵吞了。
林姑娘是家里的老六了,弟弟是老七,安表嫂是老四,别的姐姐俱已远嫁,管不了娘家的事,去逝的林夫人娘家离得远,舅舅们又都不争气,林夫人活着的时候就不来往了,林姑娘也只得寄居在刘家。
“幸好老太爷老太太都是慈善人,我这才有了容身之地。”林招娣在吴怡面前说话十分客气,“这府里的人也没有人欺负我,我在刘家过得不错。”
吴怡也只有点头了,林招娣一个客居的,自然不会在刘家的外孙女面前讲刘家的坏话。
说来也是巧,刘锦跟林招娣的关系也是好的,这两个女孩年龄相仿,身世都有些曲折,三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自然是极为亲近的。
刘锦的嫁妆只剩下一些小件的东西要绣了,没事时拿了绣品一边绣一边跟她们聊天,林招娣极为了羡慕的摸着绣着戏水鸳鸯的荷包,看得出来,她也是想嫁人有自己的家的。
刘氏这回在娘家住的时日比较久,其实是在等雷家来下聘,当初下小定的时候太过仓促,虽然事后刘家二老表示了理解,雷家和刘氏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这次放大定送聘礼是雷定豫带人送的,雷定豫已经放外为山东锦衣卫副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