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美人,你可没有见过。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这个头衔,呼韩邪何能不为之动容?胡里图当然亦很重视。心里在想:石显可能言过其实。但王昭君是美人,大概不错。
而呼韩邪在一转念间,却全不是这样的想法,“你看,”他向胡里图说:“又在说鬼话了!”
一面说,一面笑。那笑容是真的觉得好笑的笑。在石显看来,心里自是极不舒服,冷冷地问道:“单于,何出此言?
从哪里看出我是在说鬼话?”
“我倒要请教,”呼韩邪俯身向前:“如果是‘天下第一美人’,皇帝为什么不留着自己亨用?”
“是啊!”胡里图失声接口,认为呼韩邪问得太有理了。
石显的不悦之感消失了!难怪他,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也会这样怀疑。“言之有理!”他不慌不忙地答说:“单于,其中有个缘故。皇上召幸后宫佳丽,向来是先看图,后宣旨。
这王昭君是将画工得罪了,故意把她画得很丑,以致埋没。”
“这,”呼韩邪问:“是真话?”
“单于,”石显正色说道:“你一再不信任我之所言,当我是何等样人?”
“石中书,”胡里图急忙又插进来打圆场:“我家单于的性子直。”
“对了!”呼韩邪说:“我的性子直。喜欢追根究底,请问那个画工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问。不过我可以猜得到,一定是毛延寿。过去他就干过这样的事。”
“单于,”胡里图认为石显不可能撒这么一个弥天大慌,因为王昭君迟早会有见到的时候,以丑为美,何能瞒得住天下人的双目?但呼韩邪性情鲁莽,再说出一句不中听的话来,会闹得不欢而散,所以急急拦在前面:“话不说不明。石中书的解释很圆满,单于不可不信。”
呼韩邪点点头:“事情看来倒不假,不过太巧了。”
“是啊!世上就有如此凑巧的事。看来倒是天假其便,特意留着这段艳福,等单于来享。”
“也要看了人再说。”呼韩邪的脸色完全缓和了,想了一下问道:“石中书,今天你算是正式给了答复?”
“不,不!我是叨在爱末,先向单于报个喜信。等王昭君封了长公主,降旨匹配单于,冯大鸿胪会郑重通知。那时,”石显略停一下问道:“单于的聘礼,可曾预备了没有?”
“当然,当然!”胡里图代为答复:“备得有很隆重的聘礼!”
“那好!单于,你就等着做老太后的女婿吧!”
直到宣诏这天,王昭君才得到信息,自己要成为公主了。
报信的是傅婆婆,语焉不详,只为皇帝要封她为公主。这是不能令信其为真的话,因为没有原因。甚至,要编都编不出来。
四姊妹都聚集在昭君屋子里,虽然都为她高兴,但更多的是困惑。你一言,我一语在猜测。为什么要封昭君为公主?
结果是没有谁猜的原因,可以成立。
“一定是傅婆婆弄错了!”韩文极有把握地说。
“不然!”林采另有看法:“傅婆婆的话,一向很靠得住。
消息不会假。”
到得中午,掖庭令着人来请昭君去叙话。这就有点像那回事了!三姊妹陪着昭君同行,在大厅中等待。约莫一顿饭功夫,方见昭君从史衡之的屋子里出来,脸上却看不出什么。
“怎么样?”三姊妹一拥而前,同声问说。
昭君微颔首,证明实了有这回事。性急的韩文急急问说:“二姊,到底为什么封你为公主?”
“是要我和番。”
“和番?”
“三妹,回我屋里说去。”
回到自己屋子里,昭君细说了史衡之告诉她的话,封为“宁胡长公主”,下嫁呼韩邪单于。下午就有钦使来宣诏。册封的仪典,由客曹尚书另行准备。昭君须打点着进宫谢恩。
“二姊,”赵美问说:“什么叫长公主?”
“皇帝的姊妹,称为长公主。”韩文为她解释。
“这样说,二姊就是太后的女儿?”
“对了!”
“这一说!我就不该再叫二姊,要叫长公主——”“不,不!”昭君急忙抢着说:“三妹、大姊、四妹,我既还没有正式册封,也还没有移居,你我仍旧姊妹相称。就是将来册封了,私底下我们也仍旧是姊妹。不过,”她容颜惨淡地说:“只怕叫姊姊、妹妹的日子,也不多了!”
远嫁塞外,音容长隔。昭君已浮起浓重的离愁。三姊妹见此光景,顿有依依不舍之情,无不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