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你不舒服?那爸爸来拍拍你啊。说完,他将手轻轻地放到我的小腹上,脸上笑容宁静,说,小姜生,现在好些了没有?
在他的手落下的那一刻,我惊恐地尖叫出了声音,仿佛有无数的绳索紧紧勒住了我的颈项,让我无法喘息。我重重推开了他放在我小腹上的手,仿佛他触碰到了我最不可触碰的伤口,生生撕裂了我的身体!
我大声而激动地呼喊,我说,你闪开!闪开!
程天佑一脸错愕地看着我,说,姜生,你怎么了?说完,将手温柔地搁在我的额头上,看我是不是发烧。
我一把将他的手打开,情绪异常激动。我说,你瞎眼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打掉了你的孩子!你瞎了眼睛了吗,你还对我这么好!
程天佑就像木头一样,愣在了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然后,他沉默了很久之后,喃喃,说,姜生,你饿了。哦,我电磁炉上还煲着鸡汤。
说完,他就面无表情地跑到厨房,小心地照看那锅汤。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痛到无法自抑。我拉过他的胳膊,说,天佑,你杀了我吧,我对不起你。
他看着我,说,不要说话,我在给你炖汤呢。我听别人说,女人怀宝宝的时候,要进补的,我不能饿着小姜生。
说完,他就对着我的小腹傻傻地笑,说,小姜生在妈妈的肚子里要乖啊,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透明温柔的笑,整个心都碎了。我说,天佑,天佑,求求你,别这个样子。
可是,他不管我,只是拼命地盯着那锅汤。
等汤熬好了,他就将它们分盛在小碗里,然后,也不看我。他默默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不停地擦拭所有可以擦拭的地方。他自言自语地说,不能脏了,否则,对小孩子不好。
擦拭完了房间,他又去收拾房间里那些零散在房间里的小水果叉子,还是不肯看我。
我就这样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傻傻地自言自语。他一边收拾叉子一边喃喃,放在外面,会伤害到宝宝的。姜生,我们的小姜生宝宝那么漂亮,一定不能被这些东西伤害到。
……
那一天,整个晚上,程天佑一直不肯看我,一直在自顾自地收拾着整个房间,一直在傻傻地自言自语。
任凭我如何,他都不肯听我说话。
最后,他走进书房,默默不语地钉那张几乎要完成了的婴儿床。他小心地抡起锤子,将钉子仔细地钉入木头。
一声一声,捶打着我的心。
他一边仔细地捶钉着小婴儿床,一边哼起那首自编自造的歌谣——小姜生,在竹篮里睡着了。在竹篮里睡着了的小姜生。不要哭,不要闹,不要吵醒了大姜生……
他那么认真,那么深情地唱着,柔长的眼眸一直温柔地盯着小床,仿佛里面那个甜美的婴儿,正在对着他咯咯地笑。
天佑——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奔涌了下来。我说,我求求你,清醒一下吧,再也不会有小姜生哭,再也不会有小姜生闹了。对不起对不起,天佑,对不起啊!
我紧紧扯着这个麻木到无知无觉的男子,恨不得将自己撕碎。
锤子,终于从他手中滑落,重重地落到了地上,他的眼睛动了一下,似乎有微微的光。然后,他缓缓地抬起眼睛,看着我,有些茫然,他说,姜生,你有这么恨我吗?
我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我说,对不起,天佑,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能看到凉生有任何的闪失,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天佑轻轻地念,哦,凉生……凉生……为了你的凉生……你……杀了我的孩子?说到这里,他痛苦而缓慢地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从他的眼角滚落了下来,落在地上。
他,落泪了。
我呆在了原地,身体的痛楚和心里的痛楚纠结到一起。我伸手,试图给他擦去眼泪。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男子,居然会流泪。
他重重挡开了我伸去为他擦拭泪水的手,睁开火焰一样燃烧的眼睛,一拳头狠狠捶下!那张小小的婴儿床顿时散了架。鲜血,也从他的手背上流了下来。
那么刺目。那么分明。
就像那团与我身体生生分离的血肉,在那一刻,我突然眩晕倒地……耳边尖锐地响着小孩子的哭声喊声惨叫声,还有阴森森的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