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有扑热息痛片吗?”等主管人跟她说完特莉的就诊次数、进展缓慢等等细节挂机之后,凯问亚历克斯和尤娜。
凯吞了一口温水,送下止痛片,已经没有力气起身走到走廊尽头的冰水机那儿。办公室里闷热极了,暖气机调得太高。窗外天光渐退,凯调亮了桌头的条形灯,满桌的文件泛出暖白色的光,黑色的字母仿佛列队前进的士兵,无休无止。
“他们想把贝尔堂戒毒所关掉,你等着看吧,”尤娜背对凯坐着,面对着电脑,“要削减开支。戒毒人员当中有一个是由议会出资雇用的。办公用的房子属于帕格镇教区。我听说他们准备把那儿整修一番,看能不能租给出得起好价钱的下家。那房子给戒毒所用都好几年了。”
凯的太阳穴跳得厉害。听到她新家所在小镇的名字,她心生悲哀。想也没想,她抓起手机,拨了加文办公室的号码。昨晚没拨通后,她本来发誓再也不打的。
“爱德华·科林斯律师事务所,”响了三声,一个女声就应答了。私营企业总是来电必接,因为真金白银系于其上。
“请帮我转加文·休斯好吗?”凯问道,眼睛还注视着特莉的资料。
“请问您是哪位?”
“凯·鲍登,”凯回答。
她眼也不抬,因为不想碰到亚历克斯和尤娜的眼光。等待的间隙显得长无止境。
(他们是在伦敦认识的,在加文哥哥的生日派对上。除了拖她做伴的那个朋友,凯一个人也不认识。加文当时刚跟丽莎分手。那天他喝得有点小醉,但看上去还算体面、可靠和传统,完全不是凯通常偏好的那一类男子。他把自己失败的恋情一股脑儿倾诉给她听,然后就跟着她回了位于哈克尼的家。异地恋爱的时候他热情饱满,周末见面,电话不断,可是当她奇迹般地找到一份亚维尔的工作,虽然工资低点儿,然后把哈克尼的房子挂牌租售之后,他却好像害怕了……)
“他的线路忙,您想再等一会儿吗?”
“好的,谢谢。”凯有气无力地说。
(如果她和加文不能修成正果……可是他们怎么能不修成正果!她为他搬了家、换了工作,还把女儿也连根拔了过来。如果不是认真的,他肯定不会听任这一切发生吧。他怎么也该想过万一分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多难看,多尴尬,在帕格镇这个芝麻大的地方,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马上为您转接。”秘书的声音传来,凯又扬起了一点希望。
“嗨,”加文说,“你好吗?”
“挺好。”凯没说真话,因为亚历克斯和尤娜都听着呢。“你今天过得不错吧?”
“很忙,”加文回答,“你呢?”
“不错。”
她等他说话,把电话紧紧贴近耳朵,里面一片寂静,她却假装正在听他说话。
“我在想你今晚想不想见面。”她终于还是问了,感到一阵虚弱。
“呃……我大概没时间。”他回答。
你难道没料到这结果?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可能有事……是玛丽,巴里的妻子。她想让我当抬棺人。所以我可能需要……我想我需要查一查当抬棺人都要做些什么,还有相关的一切。”
有时候,如果她保持沉默,让他苍白的借口在空气中回响一阵子,他自己也会不好意思,收回前言。
“不过我想那大概也花不了一整晚的时间,”他又说,“我们可以晚点儿再见面,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好吧。你来我家好吗?今天晚上学校有活动。”
“呃……行,好。”
“几点?”她问,希望他做一个决定。
“我不知道……九点左右?”
他挂了之后好久,凯还把电话紧紧贴在耳边,然后说——其实是对亚历克斯和尤娜说——“我也是。晚上见,宝贝。”
5
身为教导老师,特莎的工作时间比丈夫灵活。她通常会待到学校放学,用她那辆尼桑车把儿子带回家,而科林(特莎知道全世界的人——包括那些从孩子身上学话的父母——都叫他鸽笼子,但她自己从来不这么叫他)则会在一两个小时之后自己开丰田车回来。可是今天四点二十,科林就在停车场等她了。这时学生们还在三五成群地往校门外走,要么钻进父母的车,要么去赶校车。
天空是冷冷的铁灰色,如同盾牌的背面。一阵刺骨的风掀起裙边,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