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大枪如风车般舞动护住全身,奈何稍一用力战马就向下陷落,一轮箭雨过后,还是身中数箭。他咬着牙,将射在身上的羽箭一支一支折断,冷冷地注视着河对岸的金兀术。
梆子声再度鸣响,第二轮箭雨再次袭来!紧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他终于挥枪的力量也没有了……
依稀,他还能看到那个初上小校场的自己,“我乃令公后人杨再兴是也。今科状元权且让你,日后再得相会。”
依稀,他还能看到那个与岳飞大战百余合的自己,“大丈夫在世,当成不世之功名。”
依稀,他还想回汴京,他还想收复北方大好河山……“朱仙镇,我却不能去了……”
将军百死报家国,壮志未酬恨难平……
……
这一幕幕场景,如电亦如幻,在王宗超脑海中瞬间闪过,又变得飘飘渺渺,回归混沌。
神枪“孤寂”之中,寄托的毕竟不是杨再兴可以与人交流的完整魂魄,而仅仅是他的一股一往无前,视千军万马如无物,霸道惨烈之极的无涛杀气与至死不屈的无边战意。
这股杀意气势,还不仅仅是杨再兴的,还包括了与他一起慨然赴死的三百铁骑战士,甚至包括了在那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时代,燃烧在每一个不愿屈服的人们心底的沸腾热血与尚武精神,以及一寸山河一寸血的誓死抗争之心。
那是一个时代的烙印,那也是沉睡在每一个华夏人心底,可以为热血激情所唤醒的龙的精神,所以这股凛然之气才可超越生死,传承至今!
虽然只是一丝烙印,但这股杀意气势之刚直、之惨烈、之厚重,可以说是举世无双,要找到匹配它的枪主,实在太难了。
没有同等高度的武道修为,没有相似的心境体悟,持枪者自身杀气战意永远无法与神枪“孤寂”配合协调,弱者持枪会承受不起这股无涛杀意,强者持枪虽可强行驾驭,却会始终无法做到人枪通灵,臻于人枪合一之境。
故此枪名为——“孤寂”!
……
早在之前与王宗超联手围攻德古拉之时,郑吒已经消耗了大半体力,而血战到此时,郑吒已经不是在拿肌肉的力量、奔腾的内功、霸道的血能在作战了,他的肌肉酸麻不堪不听使唤,丹田犹如空无一物的枯井,微弱到极点的血能虬缩在脑部,每次想运聚调用,都是一阵造反般的沸腾暴涌,令他的头如欲炸开。
他已经完全是以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心神、自己的灵魂在作战了。每一枪刺出,每一枪掷出,他都必须全副身心投入、贯彻最强的意志、赌上自己灵魂,才能从自己已经疲弱不堪的身体里压榨出一丝又一丝的力量,让自己得以战斗下去。
他完全可以肯定,只要自己稍为想松口气,闪过歇一歇的念头,自己就会毫无悬念的,像一截木头一样倒下去。
郑吒清楚,其他仍然与自己并肩作战着的同伴状况必然不会比他好上半分,而与之成反衬的是,前方的亡者越来越密集,强悍的角色越来越多,血雨腥风,仍然无边无涯!
但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前进速度越来越快!
一切全因为那个一枪当先的男人,他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似乎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化,不但没有久战力竭,反而越来越强大!
以前,王宗超一枪击出,枪杆晃动,有如几十条剧毒之蛇飞射出穴,往来倏忽,令人眼花缭乱;然而现在,他手中的枪挥舞得好像越来越慢,平平实实,一枪就是一枪,而且他的枪不再精准,很多时候,即使四周亡者密密麻麻,他的一枪仍然刺在空处!
但是他每一枪虚刺,空气中劈劈啪啪之声都不绝于耳,犹如雷鸣霹雳,而随着这个声音,在他枪尖周围一米之内的亡者头颅,全部都如被雷劈中一样整个凭空爆开!
他不是刺不快,不是刺不准。相反,他是刺得太快太准了,一枪刺出,郑吒只能看清枪杆原本的位置,至于那一瞬间几十上百次枪杆抖动,枪尖飚飞,他却看不清了。
正如看快速旋转中的电风扇一样,明明转速快到肉眼难辨,但有时候却给人一种扇叶正在缓慢转动,甚至反向转动的错觉,那正是高速造成的奇迹。
而王宗超身上的原本足以令普通人心胆俱裂的滔天杀意也越来越淡,几乎若有若无,就像他并不是在血腥撕杀中一般。
但是他每一枪刺出,却令郑吒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战栗,他的枪尖所指,即使是隔着一米之外,亡者们也会像被到无数无形有质的针刺中一样,身体的皮肉就如浸透了鲜血的烂海绵一样往往冒血、透烂,身体也僵硬、呆滞了下来,任凭接下来快到无形无影的一枪将他们的身体刺穿。
那是已经凝聚到极点的敌意和杀意,这不是内力不是异能不是魔法,确确实实就只是纯粹的杀气,透过神枪“孤寂”的枪尖凝聚成一束往外透发,在这摧毁意念和气势的笼罩下无论是人还是亡者的肌体都已经无法承受,那和成千上万的针剌入肉里疯狂搅动差不多。
“有王SIR在,一定可以杀了德古拉……”郑吒这样想着,稍一分神,脚下顿时一阵剧痛,却是被一个矮小如幼儿,身体却矮墩壮硕的侏儒挥舞重锤将他的左脚狠狠砸中。
骨骼粉碎之声即使在喧闹撕杀的战场也无比清脆,郑吒一个翻滚就往下倒,虽然在倒地的同时他将一枪插入那个侏儒的头顶将它了结,但粉碎性骨折的左腿已经无法复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