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身上有着军人的果决之气,亦有着帝王那样的戾气,杀伐决断,毫不留情。若是当真惹恼了他,只怕这六州之内,无人可以打救。
“吴大人果然是忠正耿直之士,请受我一拜。”
愿料想张守仁听完之后,纵是勉强不怒,亦是会做色而出。怎料他初时的怒气一掠而过,此时却是正容听吴禁讲说,待他说完之后,却是躬身一礼。
“这下官如何敢当!”
吴禁大惊失色,再也保持不住适才的恬淡从容,急忙避开身子,向张守仁道:“大人,折杀下官了。”
张守仁微微一笑,向他道:“你的性子刚直,眼光直觉都是敏锐,又很敢说,我看你将来就到我身边做节度参军,或者更适合你?”
“下官还是愿为亲民之官。”
“也好,我不勉强你。军务上的事,说也不说不清楚,不过你的话,我记住就是。此间事,我不管了,你带着各人多用心吧。”
“是,下官敢不尽力?”
“很好。”
张守仁向他一笑,不再去管那些官员,只顾自己翻身上马,也不换衣,只向着亲兵们吩咐道:“回颖州城。”
蹄声得得,百余匹战马奔雷也似的远驰而去,片刻过后,便只留下一缕缕烟尘在远方飘扬而上。
吴禁转身回头,看着一众神色各异的属官,微笑道:“继续吃饭。”
又吩咐那村长道:“适才的辣椒,再上一碟。”
张守仁一路上风驰电挚,心中却只想着山东与河南等地的情形。胡光此行,收获颇大,当真是出于他意料之外。当初派他前去,一是想让他多些历练,二来也只是让他观察当地情形,以备将来统兵入山东时可便宜行事。若是只为了救助那王浩之姐,也用不着派一个堂堂的兵马使去做这种小事。一个校尉前去,也是一般相同。
原本是无心插柳之举,现下胡光不但盯住了那王家姑娘,还暗地里做出许多大事来,此次派他前去,却是收了奇效。
他一边思索,一边向着身边疾驰的亲兵队长道:“派几个人,往各军、指挥、各州防御团练、讲武堂,遍传指挥副使以上的军官,前来我的节堂议事。”
那亲兵队长应了一声,当下指派了数十人四散而去,快马疾驰,前去传令。若是依着平时规制,自然是要到帅府的军正司请了印信,写成文书,然后派军正司的官兵前去传令。此时张守仁如此心急,却也只得事争从权。好在他的亲兵,各将全都相识,倒也不怕误事。
他们所处之地,相距颖州城池不过四十余里,这么一通狂奔疾驰,不过两个时辰,天色稍稍昏黄之际,便已经以达颖州城内。
入城之后,张守仁并不放慢马速,而是直驰入府,跳下马来,便大声吩咐道:“快传城内所有校尉以上军官,来帅府。”
他放下马鞭,抹了一下疾奔时冒出的汗珠,想了一想,又道:“速去传吴猛将军来见。”
还不待人回话,便又一迭声道:“快,快快!!”
他身边的亲兵也是随他疾驰而回,刚刚落马,战马尚在喘着粗气,却又听他如此催促,各人不敢怠慢,立刻跳上马身,又狂奔而去。
张守仁如此做派神情,很是少见。此时不但他的亲兵们鸡飞狗跳,四散传令,就是府中下人、佐吏,亦是心惊胆战,不知道出了何事。
“黑叔,看这模样,是不是要打仗了?”
王浩自入讲武堂学习后,一晃已经数月过去,原本白皙红润的脸庞,早已经变的黑红一片,细心一看,还有几道小小伤痕,刻在眉心。若是脱下衣服,上上下下的各式疤痕,少说也过了百条。这个富家少年,从一开始的困苦难熬挺到了现在,不但是老黑等人,就是张守仁与胡烈,亦是绝难想象。
与以往的那种稚气相比,现下的王浩身形挺拔,眉宇间露出的却是勃勃英气,还有无法撼动的自信与坚毅之色。站在老黑身前,足足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此时站在节堂外不远的阶下,与老黑一起翘首而盼,原本打算请见张守仁,问安之后便即返回学校,此时却见府内人仰马翻,乱成一团,他心中一动,知道必有重大之事发生。虽然经过这几个月的苦楚训练,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便立身不动,一心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黑叔,你去打听一下嘛。”
少年自己不敢上前,因见老黑也是一脸懵懂之色,显然亦不知情。他无奈之下,只好使出对老黑的必杀技,哀声请求老黑前去打听。
老黑是个孤老,虽然与王浩叔侄相称,却是一心拿他当自己孙儿看待。此时见他一脸企盼之色,心中一软,叹道:“罢了,我算怕了你这个小猴子。你在这里老实呆着,不要乱跑,我去去便来。”
说罢,自己迈开双脚,背着双手,向张守仁的节堂而去。
他在这张府中,地位崇高独特,便是张守仁,也不敢拿冷脸对他。看他过来,虽然此时府内大乱,节度大人连下军令,召集军议,把守节堂的兵士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拦阻老黑。见他晃晃悠悠过来,反到过去两个,将他一左一右扶了,慢慢搀扶上石阶。
“罢了,你们去吧,好生看守。大人早有吩咐,不得他令,闲人不得近前,你们可要小心差事。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