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此意。”明泉颔首道。
镇上唯一一间客栈已成灰烬,民居之内又太过狭小,看来看去还是选在街中。所幸这两日,天清气爽,风贯东西也是徐徐。
跋羽煌夹起一口青菜,放入嘴里,咀嚼半天咽下道:“北夷人尚荤,不懂宣朝为何有人茹素,本王真该带个御厨回去做几个地道宣朝菜让他们尝尝。”
“一个御厨所会的不过冰山一角,宣朝光是菜系便分四类,摄政王何不让他们来我宣朝吃个尽兴。”
“皇上果然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摄政王肯么?”
跋羽煌嘴角一勾,“不肯。”他挥手,两旁侍者将北夷美食源源奉上,“来来来,各位也尝尝我北夷风味。”
一头头被抬上来的烤乳猪顿时吸引众人目光,油灿灿的金光令人食欲大动。与材料讲究工序繁复的宣朝菜肴相比,北夷更注重食物本身的味道,做法也十分简洁,在资源匮乏的夏家镇自然更占优势。
小小一盘盘的碟子在烤乳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寒酸。
北夷官员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似乎想看宣朝官员是扑上来,还是推出去。
明泉拿起与烤乳猪放在同一盘子里的小银刀,再严实阻止之前切了一块放进嘴里,笑道:“大家多吃点,最好把六百五十万两统统吃回来。”
众人闻言再无顾忌,都放开怀抱吃起来。
跋羽煌道:“过不了许久,光一个夏家镇恐怕就远远不止六百五十万两。”
两国战火歇止,夏家镇作为重要纽带,光是税收便极为可观。他不是没考虑过据为己有,但是一考虑到北夷并无王四海这样富甲一方的豪商,二是北夷崇武,论经商实在不如宣朝,因此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当然该拿的好处他也没手软。
“那又如何?夏家镇三成税收还不是由你们坐享其成?”
“以盟友来说,皇上未免太见外了,两国通商合则两利,何来坐享其成之说。”他起身,从侍者手中拿过一只酒壶向她走来,“本王已尝过数坛贵国的月下酌,皇上何不尝尝我北夷的烈酒。”
站在明泉身后的阮汉宸突然身体一绷,向来沉静如水的眸子竟露出几分不满来。
跋羽煌瞧得有趣,更殷勤地亲自为她斟上酒,“本王难得敬酒,皇上千万莫要驳了面子。”
明泉接过酒一口饮尽。这酒比当初斐旭从王家盗来的不知烈了多少倍,她只觉得一股热流自小腹烧起,直冲脑门,一连串咳嗽抑制不住地呛了出来。
“王爷的酒千里飘香,惹人垂涎,老夫厚颜,也来讨上一杯。”孙化吉拿着酒杯晃过来。
跋羽煌热情地替他斟上,“孙大人财名远播,北夷人人如雷贯耳啊。”
孙化吉当然知道此财非彼才,却更为得意,“不过尽忠而已。”
“好个尽忠而已!”跋羽煌拍着他的肩膀,“就凭这两个字,本王也要与你浮三大白!”
明泉见他背过身去,才支头靠着椅背缓缓软倒。耳边欢笑声慢慢化作隆隆噪音,贴着耳朵作响,太阳穴两处像针扎一样疼痛。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慢慢抽离,眼前的景物在模糊中摇晃。
“皇上?”范佳若挡在她的身前,轻声道:“更衣么?”
明泉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范佳若和严实立刻一左一右地将她搀扶起来。
跋羽煌倏地回头,“皇上可是醉了?”
即使全身昏沉得随时要倒下去,明泉还是在一瞬间挺直背脊,“朕……”舌头好似大了一倍,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摄政王你这就不对了!别岔开话题!”沈南风举着杯子把他注意拉回来,“刚刚说连喝九杯,这才多少杯啊,来来来,再来!”
跋羽煌玩味地看着他,“沈大人适才不是说不胜酒力么?”
沈南风哈哈一笑,“下官文才不胜也不会酒力不胜,来来来,干!”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跋羽煌奉陪了一杯,再转头,明泉连同她的近侍都已经进屋子里去了。
帝色
明泉只觉得有七八只手同时抓着自己,身子在软软向后倒,想要僵直,终抵不过那股力去。后脑被什么托了一下,又慢慢放倒在极软的棉絮上。四肢被摆弄半天,总算消停了,胸口又一沉,似乎什么东西盖在上面,整个人立刻闷热起来。想要掀开,奈何双手不听使唤,只得由着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严实在耳边轻声道:“皇上,醒酒汤来了。”
头晕晕的,正是不耐之极,她撇过脸。一只手伸到她脑后,想将她托起。明泉蓦地睁开眼,凌厉的目光吓得范佳若心头一跳,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明泉又定定看了她一会,才慢慢将闭上眼睛。
范佳若与严实互看一眼,正想再劝,却见阮汉宸突然转身对着窗外,冷肃的表情令两人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