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挺神色微黯,正要劝慰,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猛一挺身,剑锋直指安莲!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不过你若想拿我威胁金鹏将军府却是决不可能!”说到此处,他哽咽着顿了下,“还有……我既已死,克敌他便不再是威胁……你,若是好汉,便放他一马!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话,终究说得中气不足。为人尚且无能,为鬼又能如何?
……沉默,窒息的沉默。
洁白的雪丝靴却向前动了下。
所有人俱是一怔!
安莲居然朝彭挺走去?!
阮汉宸眉头大蹙,身子一晃,与他保持一步距离。
彭挺先是一呆,随即心里掀起滔天怒焰!那剑锋,几乎射出!
“你觉得是我害你?”安莲停下脚步,与剑锋只有三指距离。
“你想否认?!”又近一指。
“你未与宫女私通?”
彭挺狞笑着递剑又近一指!
“你未拿彭恪顶罪?”
剑锋一颤,却依旧近了一指,剑尖抵在洁白如莲的咽喉上。
阮汉宸捏着石头,屏息,眼睛一眨不眨。
“你入宫,又是何人逼你?”
眼里的怨恨一层一层剥落,最后化为释然。彭挺突然扔剑大笑,“不错不错,我不过是罪有应得!却有人比我可怜上千倍百倍!”
笑,截然而止。
他看着安莲,第一次以怜悯的目光,“因为有人明明是被逼着进宫,却偏偏还要装出心甘情愿的温顺样子。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肱骨,却偏偏要和其他男人共侍一妻……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比我可怜百倍?”
安莲默然不语。
彭挺缓缓俯下身子,抱着新红,凝视那双死前震惊的双眸,轻轻一笑,“没想到……我竟是为了这么个女人而死!”
血,自唇角潺潺留下……
“他说的,是你的结?”阮汉宸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安莲颀长的身子震了下,将大氅又拢了拢,“回去吧。”
阮汉宸双眸微眯,却见他转身时,眼角流露出些许疲惫。
王有用一探彭挺的鼻息,沉声道:“自断心脉了。”
“阿挺!”徐克敌惨叫一声,双手双脚疯狂地跪爬着朝尸体冲过去。
阮汉宸手中石子飞射。
徐克敌闷哼一声,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无声闷雷划过皇宫上空——
彭挺获病骤逝。
荣保宫查封,里里外外数十个太监宫女统统贬至劳务府作苦力。
徐克敌日日被请至长庆宫,每每深夜方回。举宫上下,无人不知安莲的另眼相看。女帝御赐的赏玩流水般滚入储秀宫。
揣测流言,阿谀奉承,在噤若寒蝉的表面下绵延……
彼岸
画轴缓缓推开。
一个尚无五官容貌的窈窕少女,玉冠宝服,端坐在千万簇锦绣繁花丛中,一手执杯,一手托肘,气度雍容中稍露青涩。周遭的花红叶碧,皆是衬托,细看了,只觉得团团堆堆,眼花缭乱。
安莲指尖轻轻落在少女脸上,似想描绘出伊人的容貌。
那双清艳不似凡人的眉眼中,秋波微滟,铺落在画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