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维材心里想:“这么想的人越来越多就好啦。”
不知什么地方突然亮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声巨响。到处都发出乱糟糟的喊声。
“有的人挥舞着竹扎枪乱嚷哩!”连维材说。
“那是傻瓜!”聪明的卫兵爽朗地说,“不过,那是为了壮壮胆子吧!”
“出去走动走动吗?”
“我奉陪。”
两人从炮台的广场向松林那边走去。
松林里,谊谭把竹扎枪靠在树上,自己头枕着树根,把斗笠蒙在脸上睡觉。最近的那门一千斤炮发出巨响,射出了炮弹。在松林里都能感觉到地面在轻轻地颤动。
“这鬼大炮,吵死人啦!觉都睡不好!”谊谭气忿忿地自言自语道。
5
沙章?沙加号上,库巴医生带着沉重的神情,切着约翰?克罗斯的脉。他不时地吐一口气,气息中带有一点酒气。
哈利?维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
约翰面如土色,每呼吸一次,肩头都要颤抖一下。他那精疲力竭的身体,看来是用最后的一点气力来维持这微弱的呼吸。他的眼睛平时就是浑浊的,现在更使人感到上面好像粘上了一层什么膜似的。生命的火花已经从他的瞳孔中消失了。
狂潮(6)
库巴医生退到船舱的拐角上,打开医疗包。
“怎么样?”哈利小声地问道。他的声音颤抖着。
医生咬了咬嘴唇,闭上了眼睛,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说:“最多还能支持一两个小时吧。”
哈利感到心头一阵发热,他轻轻地走出船舱。他把手伸进口袋,但口袋里没有手帕。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眶。保尔?休兹紧跟着哈利来到了走廊上。
“哈利,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呀。约翰本来就不可能长寿。”
“是我把约翰带到这里来的啊!”哈利沮丧地说。
“约翰要是待在曼彻斯特,恐怕早就死了。我说哈利,你没有这样的感受,我跟他在一起,最清楚不过了。曼彻斯特的那个地窖,唉,那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啊!你把他带到这里来,起码使他多活了一两年。我是这么认为的。”保尔的蒜头鼻子凑到哈利面前,劝慰哈利说。
“只有一两个小时了!……”哈利好像没有听见保尔的劝慰,小声地这么说。
“真叫人受不了呀!这炮声能停一停也好啊!”保尔跟平常大不一样,他缩着肩膀,悲伤地把他那小眼睛眯得更小了。
“反正约翰也不会听到了。……”
炮声还在响着。离得相当远,但也许由于风向的关系,听起来声音相当大。
商船队的大炮和官涌炮台的大炮,响声明显不一样。这两种根本不同的炮声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哈利的心。
“道格拉斯这小子,你算了吧!”保尔骂了起来。
确实如保尔所说的那样,约翰如果一直待在曼彻斯特的那个脏污的地窖里,也许早就死了。英国工业的大发展,正是建立在无数牺牲者的尸骨上。钢铁、煤炭和棉花所掀起的旋风,使多少人丧失了性命啊!修改选举法和宪章运动也未能遏止这股旋风。
约翰?克罗斯来到广东以前,他的身体已经受到了很大的摧残。他的死绝不是哈利?维多的责任。使哈利感到压抑的并不是这种责任感,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深沉的悲哀。
从澳门撤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