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做不得的。
本宫百无聊赖,坐在帘子后面被下面弥散的酒气熏的昏昏沉沉的,有意无意间却是一次次发现丞相大人的目光总是时时的往这边扫。
他第一次看过来的时候本宫作势低头抿了口酒,他第二次看过来的时候本宫回头去素儿那里寻帕子拭了拭嘴角,他第三次看过来的时候本宫干脆无视他的目光,越过他去扫了与他隔了一个位子的江华王爷一眼。
然后第四次,等本宫回头想找他的时候,他早已愤然离席,连片衣角都寻不着了。
这也算一识大体的孩子,可从何时起他就这么不淡定了?大庭广众之下的就这么不给皇帝陛下面子,这可绝不是个好兆头啊。
想着丞相大人此时贸然离席可能导致的后果,本宫心不在焉的端起酒杯做掩护,趁着仰头灌酒的机会抬眸往主位上皇帝陛下那儿看了一眼。
因为小皇后仙逝,宁贤妃又是产后后遗症染了一身的病,如今皇帝陛下后宫的美人不少,显然是没有一个够身份坐他身边的位置,那个让万千女子争夺不休的位子竟是破天荒的存了空。
皇帝陛下一个人端坐在主位上,君临天下的气场已经被他开到十成十,他像是对丞相大人离席一事并未在意,只偶尔举杯和明成老头寒暄两句。
大殿之内一片歌舞升平,他虽是身在其中,他虽是总揽全局,无形之中却似是有一道墙,生生的将他从整个大殿欢宴的气氛当中割裂出去,显得格格不入。
说到底,这娃儿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本宫悠悠的叹了口气,不经意的抬头刚好和斜下方明成老头看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可能是与本宫的想法不谋而合,明成老头眼珠子咕噜噜的盯着本宫转了两圈,然后就眯缝着眼睛高深莫测的笑了。
这老头绝不是个省油的灯,本宫心里一哆嗦,那边他已经醉醺醺的爬起来,手里端着酒杯跌跌撞撞的往皇帝陛□边晃去。
因为是贵宾,所以他的位子离着皇帝陛下并不算远,充其量也就是跟前那不高不矮的一十八级台阶。
明成老头才走了两步杯子里的酒已经只剩下底上一层,本宫有种不好的预感,实在不忍再看,借抚额之机拿手掌遮住了双眼。
素儿见着本宫抚额,心生慌乱,“娘娘,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本宫摆摆手,那边大殿之上却是一片的惊呼声,明成老头已经一头栽在了第二级的台阶上,最最可敬的是,丫年纪一大把竟是个勤俭持家的主儿,摔的五体投地的同时还不忘使劲撑着右手将那只造价不菲的夜光杯给高高的举了起来。
旁边几位大人就近赶忙奔过去相扶,但见着他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儿又都犹豫着缩了回去。
本来也是,这老头都一把年纪了,万一这一跤给摔出点什么动静来,算谁头上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群臣的胆量节节败退,本宫从指缝里望见皇帝陛下的眉头皱了一皱又不动声色的自行捋顺,然后他起身,从容的石阶而下,将犹且趴在地上的明成老头给搀了起来。
“王爷可还好吗?”虽然新换的地毯上不可能沾染灰尘,皇帝陛下还是象征性的给名臣老头拍了拍袍子,淡淡道,“几位太医今日也都在场,来人,过来给明成王爷瞧瞧。”
“不用不用,本王就是一时没站稳,见笑见笑。”明成老头笑眯眯的连忙摆手,摆完了手就顺势拿胳膊一揽勾住了皇帝陛下的肩膀,很豪迈的仰头把杯子里剩下的一层酒给灌了下去,“我老人家已经很久不曾出过远门了,今天承蒙皇帝陛下盛情款待,来来来,老臣我先干为敬,先干为敬。”
明成老头说着便是强行将皇帝陛下往旁边他的位置上拽,所谓的主客有序尊卑有别,明成老头面子再大,那跟皇帝陛下也不是一个等级阶层的。
群臣之中有人窃窃私语,小路子见状赶忙想要上前阻拦,却被皇帝陛下伸手制止。
明成老头把皇帝陛下按到他的位子上坐了,抓起桌上酒壶又开始倒酒,因为老眼昏花,一壶酒见了底也才勉强斟了半杯,倒是把桌上真丝的桌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全给灌饱了。
见他倒的着实费力,皇帝陛下就给旁边小路子使了个眼色,小路子会意,赶忙招呼两个宫女过来给二人把酒杯满上。
“明成王爷远道而来,我夜阑招呼不周,今日除夕晚宴,朕便借此机会敬爷一杯,改日得空,定会再给王爷补摆一场接风宴。”
皇帝陛下落落大方的举杯,一场人前的戏码表演的非常到位。
明成老头醉的人事不省,一激动就又将皇帝陛下扑了个满怀,含糊不清的一个劲儿摆手,“不用不用,我老人家这辈子最烦那些个没用的繁文缛节,什么狗屁的接风宴,不摆也罢,来来来,咱们多喝两杯,喝痛快了本王才算不虚此行。”
明成老头说着,竟是将自己方才饮过酒的杯子递到皇帝陛下面前。
“哎——”小路子见状,赶忙就要冲上来救驾,却被皇帝陛下一个冷厉的眼神封杀。
“好!”皇帝陛下爽朗一笑,借了他手里杯子,“今日我夜阑上下与明成王爷不醉不归。”
说罢,真就没嫌弃这老头邋遢,举杯一饮而尽。
皇帝陛下豪饮的风度感染了全场,方才被打断的宴会复又重新开场。
本着睦邻友好的国际合作主意精神,明成老头和皇帝陛下两个勾肩搭背,把酒言欢,和谐友爱的度过了皇帝陛下帝王生涯中的第一个除夕之夜。 晚宴散场已经是三更过半,皇帝陛下刚一离席,哥舒远紧跟着就走了,好像生怕走慢了被什么咬了屁股似的,而自始至终,丞相大人都没有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