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兵被敲得直咧嘴,壮实的身躯没动一下,老兵油子火了,一手扣子(枪套)挥在了他的脸上,血顿时从大头兵鼻子中流了出来,大头兵没了声响,伪军中一片哄笑。大头兵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三皮,捂嘴后退了。老兵油子还不解气,又要下手,菊木喝住了,又把目光投在了三皮身上。
三皮感激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大头兵,手向后翻,止住了七狗,惊人地原地起跳,做了一个空手翻,身手迅捷。
伪军一呆,兴奋地叫起好来,三皮一抱拳,把式匠的客套话源源而出:“初来贵宝地,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地帮个人场…”话语声中,连着的两个空手翻引得伪军阵阵叫好,没人想起查查他们的“良民证”。
菊木没了兴趣,“又是一个木头(受压迫而不知反抗的人)!”他不屑地想,挥手走开,汉奸翻译马上跟上。
伪军们的兴奋劲上来了,要三皮再来几个,三皮告了饶,:“二天水米不打牙了,指着进城找口饭吃,今个实在翻不动了…”伪军们阴阳怪气地起了哄,还是不放三皮。
七狗嘶哑地声音响了起来,“狗,一群狗,不去打日本人,当狗都不配。”伪军们一愣,但是没人明白他说话的意思,小柳子赶快拉着七狗跑开,三皮也在伪军的愣神中赶快撤坡, “那是家兄,是个哑巴,脾气大,你老多担带。”挥手抱拳跑开。
“哑巴,痨病鬼,有种你就别从这口出。”伪军还在不依不饶。
七狗他们三个是来“劫法场”的,二个月的游荡,他们没找到抗联的队伍,原有的联络组织也全被破坏(村庄几乎十室九空),只零星地抓到了几个伪军,当他们知道了杨靖宇司令的遗体被送到了濠江县城,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当然也直接潜入了县城,就是想象评书中说的那样来个“法场行劫”。七狗跟了杨司令才二年,脑子中根本没有怕这个观念,小柳子当然唯七狗马首是瞻,三皮更是胆大包天,三个人没有计划,没有运筹,只是一个心思:“杨司令,我来救你了!”
日本警备司令部的门前,戒备森严,是中国人忌讳的“虎口”,寥寥几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而过,但是七狗他们三个随随便便地走了过来,只是外表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七狗的髋骨伤好了大半,但是由于几次的撕扯,动了筋骨,有一条腿几乎没了知觉,他走路只能拖着这条腿,小柳子紧扶着他。七狗根本不掩饰自己仇恨的目光,四处在了望。三皮进了城,象回到了以前跟师傅耍把式卖艺的快乐的时光,只是不由得感叹,现在已经物是人非,街道萧条,可也是,连命都顾不了,那还有人看光景。
菊木又牵起了中佐中田的爱狗。不知道什么原因,本来菊木在关东受训三个月后,就应该被派上战场的,但是由于训练官中田一男的举荐,他留下了,更是因为提了少佐而“一步登天”,菊木猜测可能只是因为中田的这条爱狗的关系,让一个名字象是有皇家血统的人来牵着,将极大地提升司令官的荣誉感罢了,于是菊木心里开始痛恨的这个差事。虽然他也从运回来的伤兵口中道听途道知道战场是那么的残酷,“*”人是多么的的凶狠野蛮,但是心中中兴家道的信念在支持着他,他还是无时无刻不在向往着战场,那个能让他飞黄腾达的“圣地”。但现在,他仍然牵着司令官的狗,这只狗,正对着三个“*木头”在低低地咆哮。
三皮在费力地念着墙上早已破旧不全的旧布告:“今毙匪首杨姓靖宇,从者上百俱已伏朱(诛),望广大乡亲严什么(遵)(秩序),保甲连坐……”七狗的喉头发出了悲鸣,小柳子一把抓住他,不让他扑向墙边。
本来没人敢停留的地方,来了三个愣头愣脑的人,还在念着杨靖宇司令的通告,更是十分悲痛和激动,这是门前站岗的日本鬼子作梦都想不到的事,所有的目光都已经投到了七狗他们三个人的身上,几个鬼子哗哗地拉开了枪栓,向门内呼喝着翻译,马上要冲上来抓人了。
七狗如被雷殛,仰头喝喝地呜咽着,那里有一个木栏,栏里有一颗已经*得十分厉害的头颅,七狗惊呆了,那是栓柱的头颅,隔着几乎一层的苍蝇,七狗也仿佛能看到栓柱那明显的突出的前额,上面还有被日本炮弹皮撕破的口子,只是现在的头颅,早已失去了活力,皮都皱成了一团,哪里还是曾经叫着七狗哥七狗哥的栓柱!
七狗出离了愤怒,他在与小柳子撕扯着,要上前把木栏拽下来……
菊木手里的皮带被中田司令官的爱犬“*之花”扯得笔直,狗在咆哮,不断地扑击。没办法,不受控制了,得让狗发泄一下,菊木喝住了几个日本兵,松开了皮带,几个鬼子十分高兴地停下了脚步,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之花”扑向那三个衣裳破旧、仿佛不堪一击的“*”人,他们当然知道狗的凶残,几天前,这只狗还在门前撕碎了一个中国小孩,并且将他的内脏当成了午餐,他们笑着,大声呼喝着,在等着这一刻的重现。
三皮本来要上前帮一把小柳子,但是狗一下扑倒了他,他用力挡住不住伸向喉边的血口,破口大骂:“我日你日本祖宗,小鬼子,狗东西。”
他不住地伸出手,向腰上摸,去抽那把怪刀。
小柳子看三皮一时占不到上风,突然打了一声凄历的口哨,“*之花”愣了一下,三皮挣脱了,向后一退,架起了七狗另一条胳膊,三人向小巷转角退去。临走时,七狗通红的眼睛狼样的盯了周边的鬼子兵一眼,当看到菊木时,菊木心里不由渗出一阵毛骨耸然寒意。
“*之花”红了眼,到嘴的美食哪能放弃,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菊木一歪嘴,一个日本鬼子背上枪,跟着去当“观察哨”。
转了两个弯,日本狗跟近了,几次跃跃欲试的扑击,都被三皮挥刀赶开,三个人形势眼见不妙。
这条街出奇地静,没有喧哗,苍蝇的嗡嗡声映衬得更是十分妖异,只有低低地几声呻吟,打断着沉寂,七狗一打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什么地方?
满地的石灰,上面一层的饿殍与冻病死人,还有几个没有断气,呻吟着,巷口一个老人还有一口气,但也被堆在这,等着死亡的降临。这条小巷原来是县城小日本清理城内死人的堆尸地,每天都由伪军把尸体捡到这里,晚上再运出城焚烧。
七狗脑中轰轰作响的愤怒与悲伤被眼前的地狱般的景象惊得清醒了些,小柳子的胳膊也放开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三皮没回头,“快走!”他叫着。
七狗没吱声,小柳子目瞪口呆,三皮听不见答复,一回头,也惊呆了……
那支日本狗终于找到了良机,带着风声,扑了上来,三皮有刀,他选择了小柳子。这时,日本观察哨也赶到了,他捂住鼻子,笑着看着,他在等着结束。
结局很快,小柳子的养了多少年的狗,和杀手狗赛虎的缠斗、扑击、玩闹本就是家常便饭,他迅捷地用肘顶住了日本狗的喉头,左手一捞,捏住了它的喉头,喀的一声,喉头碎裂。
日本狗一时不死,他一下跳了开去,歪歪斜斜地在挣扎着吐出最后的气息,象一个醉汉在舞蹈着,日本鬼子惊呆了,他哗一声端起了枪,不住地吆喝着。
日本鬼子脚边,那个垂死的老汉的手动了一下,手中讨饭的打狗棍狠狠地敲中了鬼子的脚踝,鬼子本能地一跳,没有射击。小日本看七狗他们一时还在发怔,没有反抗的意思,手中枪对准了老汉的脑袋,凶狠地说:“死了死了地,老东西!”
又一只手抓了鬼子一把,鬼子一脚就把那个垂死的中年人踢了个滚,“再动,死了死了的!”他在威胁着。
老人灰败的脸上,还有着可能是回光返照的神采,“小鬼子,不得好死!”他带着微笑,手中的棍子仍是挥出,又击中了日本兵,但没什么力气,只是石灰印上了鬼子的军裤,鬼子的目光转为凶残但也有几分不解,究竟是什么让这些人这样勇悍?他想不通?
哗的拉开枪栓,小鬼子叩动了板击,老人的头颅被击开,飞溅了一地的鲜血与脑浆。鬼子转过头来,看到另外的几个垂死的人,仍在瞪视着他,那是*裸的仇恨,一种蔑视生死的绝望的敌视。凶残的鬼子浑身不自在,向后退了一步,又向着他们举起了枪…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小鬼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里多了一把怪模怪样的“刀”,显然是三皮及时出手。慢慢地,鬼子倒下了,随着呜的一唉鸣,司令官爱狗“*之花”也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
有脚步声传来,鬼子来了,但是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仍不太着急,还走错了巷子,以为是观察员日本兵为了帮忙才开了枪,脚步声中更夹杂着笑声,必竟,在这坚固的堡垒中,他们从来没有受到过打击,他们没想到过那些每日眼前晃动的呆呆的“木头”会反击。
那个垂死的中年人,瘦弱的身躯都已经支持不住,深抠进眼眶的眼睛已经迷离,他扑到了鬼子兵身上,低声呼喝着:“快走啊,去找抗联,找赵尚志,杀光日本人!我们不行了!快跑…”余下的几个人明白了他的心意,随着那个中年人扑到了鬼子身上,撕扯着,可能用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