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接近了屋子。
这是一个伪装成小皮货商人的日本密探,他定期地来这个地方进行巡视,山脉中有数的几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每处都有一个象这样专职的猎狗样的密探在监视着。
这个简陋的房屋也有名字,它叫赵大把头屋,是一个姓赵的采山头建起来的。所谓采山就是在山中寻宝:皮货、山参、黄金等,一伙采山人会有一个把头,赵大把头屋就是这个由赵姓把头领导的一群采山人的集散地。
密探本来没有什么判断,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屋子里可能有人,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仍是那一群采山人,就想靠近了看一眼,作个判断。
七狗的嗓子哑了,成了哑巴,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为了补偿他的损失,他的耳朵比以前更敏感了,在呼呼的山风中,他听出了一枝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他一脚蹬起了三皮。
带着厚厚的耳包,脚下是厚底的毡靴,悄无声地,这个密探接近了小屋。
他刚想长身从窗户中向屋内了望,身后响起了三皮的笑声:“兄弟,进屋避避风吧,大冷的天。”
密探一惊,回转身,正犹豫不知道是该顺其自然呢,还是马上反抗,但三皮抢上一步,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架进了屋子。
一进屋,密探抢先开了腔“抗联大哥,我可找到你们了!”
“谁是抗联,抗联在哪?”刚醒的张大炮精乖地反问。大头雷一样的呼噜声根本就没停。刘铁石双腿扎着绑带在七狗的示意中躺着没动。
密探有些发怔,但看到张大炮屋边立着的枪,他心里有了谱,笑了起来:“开开玩笑,我只是个小跑腿的,我们老大马上就要带钱进来盘帐了,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值钱的货色,也好打个前站!”
张大炮马上充当了主要的周旋工作,他甚至编了一个大把头回来就有几十张皮子要出手的自己都不信的鬼话,与密探开始用袖筒罩着手谈了价钱,于是最后交易达成了。
密探以为终于骗过了这几个新手,心中一喜,就要离开。
张大炮拉住了他:“兄弟,下点定钱吧,我们也好安心。”小密探怔了,他不清楚山里到底有没有这个规矩,但是眼见计划成功,他也就不再纠缠这小小的损失,大方地抓出了一把银元,张大炮眼睛紧盯着他的褡裢,“把吃得给兄弟留下得了,你马上就要出山,犯不着再背这多!”小密探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吃的都掏了出来,放在了桌上,笑着抱抱拳走出了门。
走出门,小密探走出了拐角,马上从树林里又返回到屋边,侧耳向屋内窃听。
刘铁石尖锐的四川音传了出来“骗过了那个龟儿子,我们趁晚天黑就走,骗到了这多定钱,可以走到天边了。”
张大炮发出了一声叹息“唉,我们也是不得了,三个重伤员,你还算好的,能走得动吗?”
“走不动也得动哉,万一那个龟儿子带着鬼子返来,老子不要过活哟!”
“那就我背一个,吴启功背一个,祁波背一个,你自己走,好不好,天一黑我们马上出发。”
屋里刘铁石心里快意得无法形容,当面骂人龟儿子,居然那小子还得老实得听着,让他心满意足。
小柳子强忍笑容,从窗口缝隙中看着密探地上的投影……
大头真的还在睡,呼噜声十分真实。
日本密探从屋后的山坡翻过了山顶,向西南一路狂奔,这可累坏了跟在后面的三皮,他又要防备被密探发现踪迹,自己的身体也确实跟不上了,二个多月的跋涉,让他体力根本不足以如此奔跑。
寒冷与饥饿倒不是体力退化的最主要原因,缺盐成了现在几乎已经要致命的杀手了。三皮的头发由于没有盐份,现在都一缕缕枯黄地有些发白了,汗水一泡,湿淋淋地挂在眼前,三皮抹一把脸,咬紧牙关,踩着日本密探的脚印(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边上再露出自己的脚印,免得鬼子起疑。),一步步追踪着。
太阳落山时,几个日本密探从四面包围了赵大把头屋。
在每天的聚集点,听了小个子鬼子密探的报告,鬼子有点犹豫,但是那个日本密探始终强调,要是回山下去调鬼子大队人马就来不及了,这几个抗联天黑马上就要转移,就没了抓捕他们的机会了。
最后,小密探提供的另一条消息打动了鬼子密探头的心,那个小密探说,他们几个人中有三个是重伤员,得要人背着走,有一个双腿不能动的都是轻伤,几个人只有两三条枪,没什么战斗力。密探头子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们几个分块的密探(6个人),共同去包围那个赵大把头屋,实施突袭,先开枪,能抓活的就抓,抓不了就全部杀掉。
临走时,他们通过电台,向山下的鬼子山林队总部进行了通告,鬼子司令部也马上派出了支援,最后报话员也祝他们好运。
其实,这群鬼子密探的命运,在三皮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他的力气已经不允许再向以前那样踩着鬼子脚印走了,这样走很费体力)从山间小路奔到赵大把头屋,向屋里扔了一个大雪球后,就已经被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