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胆儿在总厅接受陆松涛颁授的嘉奖,环顾四周却没看见梅本事。他心下疑惑,寻思自己给侦缉科挣了天大的面子,按理来说,梅本事一定会在场吹捧领导,除此之外更要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一揽。
当然头功必然是全靠上峰英明领导,其次才是自己用人得当,但这话即得拐着弯儿的说,还等让领导听明白,又不能显得自己争功,得罪手下这些干将。梅本事别的本事没有,这讨套活儿可算轻车熟路,话说得圆满又不着痕迹,可说是刀切豆腐两面光!
可今天这日子口,大好的机会梅本事竟然会不露面,这事儿可着实古怪得紧。没本事最近一段变化颇大,最开始是无精打采上班打瞌睡,没事就连着请假,连一向最受用他拍马的几个上司,都颇有微词。
虽然他之前也是每天看报纸,打发时间上班等下班,但表面功夫一定做足,每天必然各处巡视一遍,但绝不会整天跟泄了气的皮球赛的。
不过前段时间开始,梅本事又突然跟换了个人赛的,每天一早旧来上班,精力旺盛,干劲十足,韩大胆儿还当他是转了死性呢,谁想到今天这么重要的当口,他却又不见了踪影。
韩大胆儿心里寻思,说不定梅本事家里遇到什么事儿了!想等上报了枯井中的尸骨案,归还了王维汉的玉简之后,要找机会去梅本事家看再说。
这时候,义德里梅本事的家中。屋里屋外贴了不少符咒,墙上挂了桃木剑和八卦镜,四处焚香弄得跟神坛赛的。
梅本事全家老少,都围坐在桌前,一个个神情呆滞无精打采,形容憔悴面赛枯槁,都有盯着桌上一个大瓷盆,盆中是天津卫传统早点“老豆腐”,桌上还摆着些烧饼馃子。
这老豆腐,就是豆腐脑,是用卤水点的嫩豆腐,浇上卤汁,淋上花椒油、蒜汁、芝麻酱和酱豆腐等作料,入口细软顺滑,卤汁味美,豆腐清甜,味道可口。
梅本事心中似乎有事,感觉惴惴不安,他哆哆嗦嗦,给全家每个人碗里盛上一碗老豆腐,各人满眼放光,口中馋涎直流,一盛完,也不就烧饼馃子,都各自端起碗来,噼哩噗噜,瞬间把一碗老豆腐吃的涓滴无存,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时家中每个人似乎都来了精神,忽然变得生龙活虎,面色红润。梅本事精神奕奕的换上警服,推上自行车出了家门。他脑中有一个古怪可怕的念头,这念头忽然出现令他惴惴不安,但却挥之不去,可当他吃完老豆腐之后,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觉,忽地烟消云散,心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要说梅本事这一家子都是馋鬼吃货,但也不能为了一碗豆腐脑,馋成这样跟没见过市面的老坦儿赛的,更不会因为光吃一碗豆腐脑,就变得精神奕奕,这其中却隐含这一场极大的阴谋……
颁奖已毕,陆松涛长篇大论婆婆妈妈讲完一大堆套话,在场警员这才从昏昏欲睡中迷离中醒来。厅长赶紧上前和陆松涛叙谈,并说要在大华饭店设宴款待。陆松涛原本想颁奖之后,和韩大胆儿聊聊昨天发现的乌木盒子,但他也知道现在以上峰专员的身份下来颁奖,必然免不了官场那一套,况且历来,中央每到年节,必然会派下一些专员或者特派委员之类,到下属各省市机关,名为检查考核,或是传达中央政府精神,实则是收取好处,领受供奉,这已经是一套预定俗称的规矩。
陆松涛这次来颁奖,恰逢年关将至,想来临走时必要又不少礼物供奉,随他一并南归,他虽然为人豪侠,从来厌恶这些官场须臾,但既然身在其中为了办事方便,这种好处如果不受反而像是故意树敌。也只能领受了之后原封不动,回去转交给上司。
韩大胆儿除了奖章和奖状之外,还得了一份儿丰厚的赏钱。他见颁奖已毕,既然梅本事不在,就凑近厅长身边,想低声和厅长直接汇报南市枯井中的案情,可还没说两句,就换来厅长一阵白眼和满脸怒容。
尤非虽然没听到韩大胆儿和厅长说什么,但相处已久,也能猜出几分,必然是有突然的人命大案,想要直接上报给厅长。见厅长白了韩大胆儿一眼,就赶紧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
“南京派来上峰领导在这,你这工夫跟厅长报告人命案子,这不等于给厅长上眼药么,自找倒霉么!听我的,有嘛事儿等厅长得空儿了再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尤非还好打听个新鲜事儿,言罢又低声问道:
“又哪出命案了,让范统带俩人去看看,先收了尸首做个记录,回头再说呗!”
旁边的范统听见了,一脸不高兴低声道:
“这可没有啊!老尤,这事儿你恁么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