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晚上,梁泊雨、谢贵和吴秦一起回到了城中。吴秦家在北平,不住都指挥使司。接触了几天,梁泊雨没摸清这人的脉,余信和张诚也不知他是哪一边的,是个神秘人物。谢贵倒是应该回去跟梁泊雨一起到都司内衙去住,不过张昺早就给他在自己的府上布置了住处。说是怕谢贵住不惯公衙,还是安排在私宅合适。梁泊雨在心里不屑:你一个带兵的武将,矫情个鸟!四处进风到处漏土的军帐都住得,好好的都司怎么就住不了了?还不就是觉得那是梁峥的地盘,你提防着呢?不来正好,老子落得消遥自在。
风尘仆仆地回到都指挥使司,梁泊雨先让余信给他准备了洗澡水。泡澡的时候他又让人找来了林木。
「夏大人这几天有什么动静?」梁泊雨坐在木桶里,脸上蒙了个湿手巾含混不清地问。
「没什么动静,从大人离开那天他就再没怎么出屋。」
「哦?那他天天在屋里干什么呢?」
「我送水送饭看见他的时候,他大都是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除了出恭、洗澡,夜深人静时他来过大人这个院子几次。但也都是在窗外站站就回去了。就是昨天晚上出了点状况。」
梁泊雨把脸上的手巾拿下来,「怎么了?」
「半夜的时候,夏大人突然在屋里大叫。我冲进去时他还在闭着眼睛喊: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叫醒。看清楚是我之后,他就让我走了。然后一直到现在,他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梁泊雨把手巾放进水里透了透,又重新把它蒙到脸上,「行了,我知道了。」
林木走了。梁泊雨在木桶沿上又靠了一会儿,「哗啦」一声从水里站出来,「小石头!」
「在呢!」门外答应一声。
「去给我拿两坛酒来!」
夏天喝了药,正坐在桌旁看着空碗愣神儿:好像心情不好,药也没那么苦了。
有人敲门,夏天想是林木来取碗了。喊句「进来」,人没回头。可门开了又被关上之后,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向他靠近,而是朝着窗下的横榻响过去了。
夏天一转头,「未平?」
「咚」地一声梁泊雨把酒坛放到了案上。
「我现在不能喝酒。」
「不用你喝。」梁泊雨从怀里掏出害自己被狠狠摔了一记的半包烟,「你来这个,我一根都没再动过。」
夏天拄着拐挪到横榻前,跟梁泊雨隔着方案坐下。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梁泊雨倒上酒,夏天点上烟,两人默默无声地对着忙活了一会儿。梁泊雨四杯酒下肚,夏天一根烟抽完。
「怎么?知道我喜欢男人,连话都不敢跟我说了?」
「不是。」夏天把烟屁掐灭在果皮盘子里,「想事儿呢。」
「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吧?」
「你怎么知道?」
梁泊雨指指自己的眼睛下面。
「哦。」夏天摸摸自己的黑眼圈,「最近总想起以前的事,一想就睡不着了。」
梁泊雨不说话,继续倒酒,等着夏天自己张口。果然,没多大功夫,他又点燃了一支烟。
「嗯……」
梁泊雨抬起眼睛看他。
「嗯……」夏天的眼睛看着地面,「我……想问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