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没有幸灾乐祸,甚至种种礼仪,都和从前一样。
吕氏从地上艰难地撑起了身子,痴痴的望着朱标的背影,一瞬间之前种种,在心中映过。
她看见过自己的父亲,因为是前元降臣,在朝堂中备受排挤,那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
也看过自己的父亲吕本,在得知她可以入东宫以后,那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直言吕氏家族,还能兴旺一百年。
就这么望着想着……
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嘴里喃喃道,“连头都没有回,真是个狠心的人呢……”
一旁的满仓谦卑的低着头,温言催促道。
“侧妃娘娘,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小殿下就要来了……”
“好,这便跟你们走!”
吕氏缓缓的起身,满仓挥手示意两个太监上前搀扶。
“谁用你们扶!”吕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两个太监。“本宫自己能走!何时让人搀扶过?”
也可以说这个时候的吕氏,才是最真实的,没有那刻意装出来的温婉动人,也没有曲意逢迎之下的温柔体贴,倒是有几分泼辣。
吕氏脚下生风,刚走了几步,就遇见了手端吃食的宫女太监,还远远的看到了自己儿子朱允炆的软轿。
当即走得更快。
“侧妃娘娘,这两样您中意哪个?”
满仓深深的低着头,手捧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段白绫和一杯鸩酒。
“还是这个吧!”
吕氏拿起酒杯,手却不听使唤的有点儿颤抖。
满仓看在眼里,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然让奴婢们伺候着?”
“不劳烦满仓公公了!”
吕氏双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此时此刻,正在坤宁宫用膳的朱允炆,却一失手把筷子掉落在了地上。
坐到他上首的朱雄英,则一本正经的帮他捡了起来,“弟弟不必紧张,都是自家人,放开了吃喝!你吃的越多,长辈们才越高兴哩……”
朱允炆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多谢大哥提醒,”紧接着又挠了挠头,“母妃平时也这么说我……”
而满仓这里,望着一个时辰才渐渐停止挣扎的吕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知怎的,此时的满仓更显老态。
“留两个在这儿守着,伺候好遗容,夜半再以急病报丧!”
“是………”
满仓跌跌撞撞,拎着一坛酒,几斤驴肉,来到了冯丑这里。
一进门,就看到老伙计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一对儿小鸳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眼看着就没气儿了,旁边记时间的沙漏,也早已流尽。
看到满仓提着酒肉,冯丑苦笑一声,“老哥哥自去忙你的,我带着兄弟们吃喝!”
满仓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作揖。
满仓站在门口,望着秋风下四散的黄叶,听着身后房间苦苦挣扎的声音,两行清泪顺着腮。滴落在宫城的甬道上。
夜半。
东宫传出消息,太子侧妃吕氏,急病医治无果,薨。
留宿坤宁宫的小殿下朱允炆,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拂晓。
景仁宫,太监宫女数十人,因伺候不利,杖毙。
初阳。
总管太监满仓,因劳累过度,喘鸣急犯,死,帝念其多年伺候,荫其侄为锦衣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