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本府不敢擅行处置,还请上使代为做主。”
都护府中,齐大都护命人将装有星轨仪的木匣端到阿芙面前,让她过目检视。
齐大都护其实隐约觉得,阿芙前来西域,最初用意应该不是星髓。
尽管绣衣使者代表皇帝陛下,然而到了具体办事,不可能单凭一人。毕竟星髓落入安屈提手中之后,还是要靠都护府派兵剿灭贼众、围攻天池,绝不仅是光靠三五名高手就能成事的。
但齐大都护也不打算追问太深,内侍省只向皇帝陛下效忠,那就把星髓交给他们好了。
反观阿芙,她此刻换了一身箭袖胡服,腰束革带,男子装扮更显英气。
“大都护,朝廷不是派了巡察使前来么?”阿芙眉眼间带上难测笑意:“你大可将星髓交给巡察使,由朝廷来处置。”
“上使先前有言,内侍省奉旨监察天下。”齐大都护言道:“星髓曾经落入妖人安屈提手中,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脚,本府不敢轻动,想来只能交给内侍省。”
齐大都护这话不过托辞,在此之前,不论是星轨仪还是方尖石柱,他都让尚道长仔细查探一番,尽力从中挖掘出有用之处。
西域不比中原,此地胡汉杂处、多族混居,各种吃穿用度、风尚习俗、器物形制,彼此混融交汇,就连法术学问也不例外。
先前剿灭乱党的过程中,都护府还缴获了一批圣训经书,尚道长亲自翻阅详读,发现这批经书所述义理,与祆教有几分差异,其中还杂糅了佛门与景教之论,可见编纂经书之人学通多教。
按照尚道长的说法,如果这些经书就是安屈提所编,那其人法术造诣想来也是兼通多教,他留下的东西若能钻研透彻,想来成就不小。
尤其是那能够压制异教法术、改变一方气象的结界,如果可以再现,那对于都护府镇守西域,将是大大有利。
当然,都护府能够想到这点,内侍省同样也能想到。当阿芙说内侍省要收缴这些东西时,齐大都护也没法违抗,只能推脱说阿芙手下无人,目前暂时由都护府代为掌管。
不过伴随将星髓交出,这个理由就越发难以立足。
阿芙何等聪慧机敏,立刻就猜到齐大都护用意,她在交椅上架腿翘足而坐,虽然显得姿态窈窕,但也是堪比席上箕坐的放浪无礼。
“大都护一片忠心,想来陛下是看在眼里的。”阿芙勾起嘴角,不自觉流露出魅惑人心的力量。
齐大都护赶紧移开视线,低头拱手作礼,他对眼前女子避之唯恐不及,更不敢动一丝歪念头。
“上使此言,倒是让下官惭愧了。”齐大都护赶紧说:“不过有一件事,还请上使代为转达。”
“大都护请说。”
“下官听闻,朝廷有意裁撤本府幕宾佐杂。”齐大都护言道:“西域不比中原,地广人稀、少设州县,仅凭本府人手,断难施行朝廷政令。所以,下官希望能将西域实况上奏御前,请陛下圣裁。”
说完这话,齐大都护便将一份密奏取出,双手递给阿芙。
“可以。”阿芙接过密奏,笑吟吟道:“不过我也有一件事要请大都护帮忙。”
“上使请讲。”
“我要程三五跟我回长安。”阿芙问:“大都护不会不放人吧?”
“不敢。”齐大都护所料不差,程三五此人来历高深,甚至被内侍省盯上,对方肯要,自己那就做个顺水人情。
“大都护应该明白,程三五是宝昌社的人,苏望廷不走,他是不会孤身离开的。”阿芙又说。
“宝昌社过往屡屡触犯朝廷法度,收纳逃人、逞凶肆暴、欺压良善,不日将被取缔,并抄没产业。”齐大都护低头回答:“为首苏望廷、程三五等人,理应伏法,但谅其平乱有功,功过相抵,经由巡察使审定,议请减赎。”
“看来大都护早就做好准备了?”阿芙轻笑一声。
“其实苏望廷与程三五都是一时俊杰,下官对此也深感无奈。”齐大都护不希望自己用心被看穿,掩饰说:“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回到长安后,也会受到重用。各自为陛下尽责、为朝廷出力,如此方为正道。”
“大都护才是真正的人杰。”阿芙收好密奏,将一旁木匣轻轻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