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号让刘玄甚为恼火,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在我面前发作,而是指着案上成摞的奏疏,似笑非笑的对我说:“真想不到刘秀用兵如神,看他斯文秀气,一副受气包的样儿,居然会有此等能耐。”
我侍立一旁,手拢于袖,淡淡微笑,不置可否。
轻视刘秀的能力,是更始帝执政中最大的败笔。当年的昆阳之战,历历在目,虽说拜天时之利甚多,然而刘秀在当时所展现出的机智与果断,早已显示着他非池中之物。
刘玄将我羁绊在身边,让我以赵夫人闺中密友的身份暂居长秋殿,非主非仆,他每日都临驾长秋殿,似乎是来探望赵姬,又似乎是来看我……他对我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尊重,甚至连稍许过分的举止都未曾有过一点,与之前那个邪恶如魔鬼一般的人物判若两人。
萧王在解决铜马军后,并未就此停歇,紧接着又引兵南下,攻打河内射犬聚的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等十余万的农民军。
为避免再发生刘秀鲸吞这些农民军的兵力,刘玄命令尚书仆射谢躬带兵襄助萧王。名为襄助,其实不过是想尽可能的不让萧王势力继续扩大,压制刘秀。
刘秀与谢躬二人在消灭王郎后,曾各自领兵驻于邯郸,分城而处。刘秀攻打铜马时,谢躬并未有所作为,此次南下攻击青犊,得更始帝授命,谢躬与刘秀联合,刘秀率兵进攻青犊军,谢躬率队攻击山阳的尤来军。
北方的战事隆隆打响,我在长秋殿中翘首祈盼,却不能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担忧,唯恐引起刘玄质疑。
如果我处在刘秀的位置,事到如今,已不能再放任谢躬这样的人在身边置喙,然而一旦除掉谢躬,则代表着与刘玄彻底翻脸。如果明着来不行,那么暗除亦可,只是不知刘秀肯不肯这么干。
殿外落叶缤纷,天空云卷云舒,七月流火,秋的气息浓郁地充斥着每个角落。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是从何时起,我的心肠已变得如此坚硬如铁,竟能把一条人命看得如此轻淡,或许这一切真该拜刘玄所赐,是他让我懂得了要如何保护自己,要如何硬起心肠,要如何在这个乱世生存,如何分清自己的朋友和敌人……
背后有异感靠近,我假装不知,拢在袖中的手指握紧、放松,再握紧。
“你认为刘秀是个怎样的人?”声音低沉,略带喑哑。
我故作惊讶地回身,盈盈拜下,那双属于天之骄子的手及时托住我的手肘。我娇弱地喊了声:“陛下!”
他的眸底有丝黯然,比平时更添一份深沉。三十而立,意气风发,汉家天子,中兴之主,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真是历史上那个东汉王朝的开国之君么?
我掩藏住内心深处的鄙薄与不屑,暗暗的审视着他,他在后宫之中醉生梦死,不是他不想做一个大权在握的自主皇帝,只是强迫他做傀儡娃娃的那根控线还未彻底断裂。朝上除了他的亲信势力外,把持朝政主力的仍是那些昔日的绿林军主脑。
“陛下……可是有什么不痛快?”我明眸浅笑。
他看了我许久,终于低叹一声:“谢躬死了。”
我有片刻的惊讶,却假装不解,惋惜道:“谢将军如何便……”
手肘上一紧,他的指甲掐痛我的胳膊:“他败于尤来军,退兵邺县,遇伏而亡。”眼眸一烈,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杀意,“你们不是常赞萧王为人敦厚老实,怎的如此敦厚老实之人,竟也会使这等奸诈之计?”的ee
“陛下!”我连连呼痛,蹙眉道,“贱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他推开我,冷道:“谢躬不曾死于尤来的伏兵,他是死在留守邺县的魏郡太守陈康之手。”
“那又如何?”
“萧王虽不在邺县,可他的部将吴汉、岑彭却恰恰去了邺县。”
我挑眉冷笑:“那又如何?”
“谢躬死了,他的部下已尽数归于萧王,振威将军马武奔赴射犬城,未向萧王兴师问罪,却反而归降了。”
我暗自好笑,马武虽然一直身处绿林军,但他与刘秀惺惺相惜,那等交情是在昆阳之战上并肩抗敌,生死与共换来的。刘秀若是求他归降,简直易如反掌。
“那又如何呢?陛下!”第三次,我从容不迫的把这句反问丢了出来。
他高深莫测地瞅着我,不怒反笑:“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何需惊讶。”我笑道,“姑且不论谢将军是如何亡故的,萧王总还是大汉的萧王,是陛下的萧王,他为臣,陛下乃君,君臣名分仍在。陛下如此在意萧王的所作所为,难道是为了最终逼得他在汉朝无处安身,而像公孙述那般自立为王?还是……像当年刘望那样,尊号称帝?”
刘玄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慢慢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