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心中一跳。“朱雀神君?”
“对,平儿的爹,和朱雀神君关系密切,他也许对他说过。只是朱雀不久之后就被冠以谋反的罪名,拿入了天牢,理应没机会。”
“……谋反?”顾笑梦咬唇道。
“如今的天子已经换了一个人,谋反的罪名……也许……已不适用了。”程方愈道。
“若是朱雀神君……”顾世忠也沉吟道。“若他在牢里没死,他说不定真有本事借时势之变寻机会翻身。”
君黎心头一紧,道:“那拓跋教主和姐夫这次去临安岂不是便等于——自入险境!”
几人都是心神陡绷,一时倒忘了注意谷中情势。忽然只听走在前面的人喊道:“有人!”话音方落,一声怪笑已经划空传来,尖锐刺耳——众人悚然一惊停步,非仅为这突然,也更为这笑的难听程度——尤其刺刺,差一点就要伸手去捂耳朵。她从未听见过这样尖锐如妖嚎,桀桀如鬼哭的声音,而那居然是笑。
便是同时,只见前面狭小谷口也同时涌出来一大片黑衣人,君黎脑子里先想起来的,竟是小时候师父给自己讲过的神魔故事中“装小鬼的口袋忽然打开”那般情景,搭配上这忽高忽低的诡笑,直令人毛骨悚然。而笑声到底是这群人里的谁出来的,还未搞得清楚。
但也便一刹那功夫,只不过是拔出兵刃戒备的时间,那笑竟然已经到了极近之处,便如那笑是在长腿跑的。一个黑影忽地拔地而起,数丈距离一蹴而就,窜入人群。程方愈辨位抬掌相击,但这人却似泥鳅一般滑溜,只一个转身轻易化解又转了出去。他心中一惊,那人细细的声音已在对君黎尖笑道,“你说是谁——自—入—险—境?”
这一句话在这人高低窜伏间声音也变得忽上忽下,若隐似现,再加上用了尖细的声音说出来,直教人一阵毛倒竖。众人明明已经举了兵刃,背靠背站作一圈全神戒备,却不防这个身影竟真如鬼魅,便“境”字话音还未落,君黎只觉身体忽然被一股大力一带,竟然就这样横移开去,倏忽一下,快到他连头晕的时间都还没有,人已在数丈之外,而那个尖嘶的声音正在自己头顶狂笑着,一只指甲泛着青光的精瘦之手已经掐在他咽喉,令他几乎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几人也只是觉出一股劲风在身边一掠,大惊之下,竟没人来得及沾到这人半点衣角,君黎已到了对方手中。顾笑梦喊出一声“君黎”,但见此情形,也是不敢上前。
只见君黎身后那人,身量明明极短,却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以至于反高出了他一个头,表情洋洋得意。他长得极瘦,额头、太阳穴青筋根根暴出,脸颊凹陷下去,到下巴则几乎没有了。便是这样一张丑脸,却笑得桀桀有声。想到他快至如此的身手,便是顾世忠、程方愈等算是见过多世面之人,也有些寒。
“你这妖物,快放人!”先上前一步的却是刺刺。她手中兵器应是从官兵手里夺来的刀,刀身狭长,弧度并不大,她便将刃尖向那人一指,对他怒目而视。
“刺刺回来!”顾笑梦忙伸左手将她一圈,竟未圈到。她犹记昨晚刺刺不顾中毒硬生生去袭沈凤鸣那般胡来,以至于后来所受之痛,大大过旁人,如今这人更是个比沈凤鸣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手,她如何还能再让自己女儿受一次伤?无奈正要迈步挡到刺刺身前,忽眼前一闪,一抹深灰色影子已闪至自己与那怪人中间。
她心中一凛。这人分明是被凌厉带走的沈凤鸣。
沈凤鸣眉头却皱着,定定看着那怪人道:“马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心中更惊,暗想原来这怪人便是“黑竹双杀”中的“喑喑马嘶”那半句。这一下双杀到了齐,君黎还落在对方手中,自己这几个人,能对付得了吗?但见两人似有争论,也便压住了心神静观。
只听马斯一声怪笑,道:“怎么,反正也是要走,还不兴我玩玩?”
“你别要闹出事情来,凌厉的话,你也听见了。”沈凤鸣道。
“嘿,最好不要跟我提凌厉——原以为今天可以杀他百来个人玩玩,他一来,十个都没杀到。要我卖他面子,哼,那总要给我些彩头吧?”
沈凤鸣却似鄙夷又似恨恨地道:“我早知不看着你便要出事,但你动别人也就罢了,动这个,他若找起麻烦来,回头连我也跟着晦气!”
“老子就是特特挑的他!”马斯叫道。“谁叫这道士拿了他那碍眼的剑在手上,我看了愈不爽。怎么,姓凌的回头还能杀了我不成?用一个换那么多人,他赚了!”
顾笑梦等却俱已失了颜色。他们不是没见过门口那几人被一把扭断喉咙惨死的情状,而君黎如今也一样被他一只如钳子般的爪子狠狠掐住,没有立刻便死,只不过是这人还想“玩玩”而已!
从君黎这角度努力仰脸看马斯,只觉他那张脸陋到无以复加。他是还没死,但换作是谁恐怕也都不会觉得这算件好事。马斯的手劲是一点一点加重的,他如今甚至能感觉得到气管被迫到只剩一条极细的线,勉勉强强才能维系住呼吸,这滋味足称得上生不如死。他咬紧牙试图去拔手里的乌剑,但刃刚出鞘不满寸,一股千钧之力压下,将他剑柄轻易推回。他抬眼看,那怪陋的唇角正露出得意洋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