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接着说:“即使做吃的,或吃的东西,只要手指尖一触摸到,就会
感到啊,不干净!让人浑身发抖。是这样的呀,真的。。”
所谓不干净,是说食品不干净呢?还是说指甲尖不干净?恐怕是什么
东西一触到手指尖,女人就会感到不干净而发抖的吧。女人纯洁的悲伤的眼
泪,在手指尖上留下了一滴,受到长指甲的庇护。
我已经不想再触摸女人的手指尖了,虽然诱惑是自然的,但是我再也
不要了。我自身的孤独拒绝了它。她似乎是这样的一个女人:纵令触摸她身
体的任何部分,她几乎没有感到发痒。
借给我一只胳膊的姑娘,她的身上大概有许多地方一旦被触摸,就会
感到发痒的吧。纵令使这样的姑娘的手指尖感到发痒,我也不认为是罪恶,
也许会认为是爱玩。不过,姑娘大概不是为了让我恶作剧才把一只胳膊借给
我的吧。我可不应该演喜剧呀。
“开着窗呐,”我觉察了。玻璃窗户掩闭着,窗帘却是敞开的。
“有什么东西在偷看吗?”姑娘的一只胳膊说。
“如果说偷看,那就是人罗。”
“即使有人偷看,也看不见我的。如果说真有人在偷看,那么人就是您
自己吧。”
“自己。。?所谓自己是什么意思,自己在哪里呢?”
“自己在远处呗!”姑娘的一只胳膊像一首抚慰歌,“人为了寻求远处的
自己才向前走去的啊。”
“能走到吗?”
“自己是在远处的呀。”姑娘的胳膊重复了一句。
我蓦地感到这只胳膊同其母体——姑娘,仿佛在无限遥远的地方。这
只胳膊果真能回到它那远方母体处吗?我果真能走到遥远的姑娘处,把这只
胳膊还给她吗?姑娘的一只胳膊信赖我,似乎很安详。作为其母体的姑娘也
信任我,此刻她是不是已经安静地进入梦乡呢?会不会由于没有了右胳膊而
产生不协调感,或者做恶梦呢?姑娘同右胳膊分别的时候,眼睛里好像噙满
泪水,不是吗?眼下一只胳膊来到了我的房间,可是姑娘却未曾来过。
窗玻璃被潮气濡湿,变得模糊不清,活像蒙上了一张癞蛤蟆的肚皮。
烟霭仿佛把毛毛细雨堵在空中让它静止似的,窗外之夜失去了距离,而被笼
罩在无限的距离中。看不见房屋的屋顶,也听不见汽车的喇叭声。
“我来把窗关上。”我想把窗帘拉上,窗帘也是潮湿的。我的脸映在窗玻
璃上。看上去它比我平日的那张脸要年轻。然而,我拉窗帘的手没有停住。
我的脸消失了。
那时候,在某饭店看到的九层某客房的窗户,蓦地在我心头上浮现。
有两个身穿张开红衣服的下摆的小女孩,爬窗嬉戏。她们穿一样的衣服,模
样也相似,也许是孪生姐妹。是西方人的孩子。两个小女孩时而用她们的小
拳头敲打着窗玻璃,时而用她们的肩膀去碰撞窗玻璃,时而又互相推来推去。
她们的母亲背向窗户,在编织毛线衣。窗户的一面大玻璃,万一破碎或者万
一脱落,小女孩从九层上掉落下来,定死无疑。觉着危险的是我,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