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哩,也是花钱聘了来的!怎么能这么对待呢?”
“她娘家人不管?”
“收了彩礼了。跑回去又叫娘家人送回来了。”
两人叽喳说了一阵儿,小江心道:顶好这小娘子跑了!
她又担心,常命死得如此凄惨,万一凶手穷凶极恶,会不会已然连常命的妻子也杀了?又或者将她挟走了?
她站了起来,说:“多谢啦,我得回去听招呼了。”拿了几文钱谢这个小媳妇,小媳妇道:“这怎么好?”三个指头往里拽、两个指头往外推。小江把钱塞到她手里,道:“也没多少,买个花儿粉儿的,不用跟男人讨。”
然后又回到了常命家,他老娘正在满地打滚:“可不敢这样干啊!!!我的儿啊!!!”
张仵作道:“我也不想看这么晦气的尸首!大人肯要带回去验尸已是要给你查案了,你倒好,尸首不让验,还要拿贼!这人是不是你杀的?”
高闪等人一齐点头,并非认为张仵作这话多有道理,而是他们遇到不听话的人都是这么扣锅的。要结果,又不让查,必有猫腻,谁反对,谁就是犯人。抓起来一顿打,打到承认自己是凶手为止,结案。
祝缨道:“他娘子找到了么?”
小江上前说:“他们说,昨天和今天都没见着她,不知道去了哪里了。大人,她别是也被凶手给害了吧?”
祝缨又问常命的母亲:“家里丢什么东西了吗?”
这人被张仵作吓得不敢打滚了,坐在地上说:“没。我也没心查看。钱在我那房里,没丢。”
不是为财,就是有仇了?
祝缨有点担心。按照她的经验,女人死了,她会怀疑一下丈夫,男人死了,除了妻子还会有更多的嫌疑人。因为女人囿于内宅接触的人少,凶手多半是身边人,男人就不一定了,外面什么仇都能结下。且夫妻身份尊卑有别,事发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一样。
再有,如果是女子行凶,相当一部分人会选择一些技巧,比如下个毒什么的,一个例子就是毕晴。正面搏杀的不多。
常命这个样子,以常理而论得是外来悍匪作案。祝缨也不认为是“獠人”,虽然他们的名声在福禄县称不上好,仍然保留有一些“古朴”的风俗。但是他们杀人祭天得带回去跳舞奏乐上祭台,杀得十分讲究。
仇人?
祝缨低下头看着卧房里的脚印,就那么几双,其他人都在这里了。哪怕再不愿意,她也得承认一个不太可能的事实——或许真的是常命的妻子干的。除非常命的仇人是妖怪,来无影去无踪。
有经验的贼会清除痕迹,但是不可能只清掉自己的而完全不破坏其他人的痕迹。如果被打扫过,则地上应该只有常命母亲发现命案之后进过房间的人的脚印。现在常命夫妻俩的脚印都在。
要么寡妇杀了长大成人的儿子,要么是杀夫。权衡一下,凶手是妻子的面儿更大些。
小江低声道:“这人打老婆,他老婆太惨了……”慢慢将打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祝缨。
祝缨心道,那倒合上了。问她:“你敢再看一遍尸体吗?”
“敢!”小江说,声音有点发颤。
祝缨拿夹被把尸体上半身头脸躯干都盖了,让她先看脚,再看手,问:“能看出什么来吗?”
张仵作也凑了过来,不看砍得太惨的部分,只看手脚他也能看出些来:“凶器不太锋利呢……”
侯五也凑了过来,说:“呀,这人力气不大。”
祝缨问:“怎么说?”
侯五道:“呐,甭管兵刃是不是锋利,力道大和力道小的是不一样的。稍钝一些的兵刃,只要力气够大、出手够快,也能一击毙命的。您瞧这个,就是劲儿不够。”侯五专司与人搏命的勾当二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小江一面听他们说,一面记着,她的心有点乱,对祝缨道:“大人,我还想再去打听一下。”
祝缨问:“去问问,常命的妻子除了自己家还会去哪儿。”
周围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小江更是惊讶:“大人,你怀疑她?”
祝缨道:“先把这屋子封了,找一找人吧。如今常命生前熟人都在这里了,只有她不见了。至少是有嫌疑。先找。”
她看出来那双女人的鞋印走出了屋子,她先在屋内搜寻,找到了一双女鞋,与地上的鞋印一比,大小正好。鞋底的手艺也十分相似。
她出了房子,让所有人都在原地不要动,一步也不许挪,自己抽了根柴,提着在房前屋后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几枚脚印。她在地上画了几个圈,圈出脚印,一路走一路画,顺着脚印推开了一所破败房子的门——这里是常命家的旧房子。
她慢慢走了进去,一脚踢开了房门,只见一堆干草上伏着一个干瘦的身躯,干草边上一把柴刀,刀身上是暗红的颜色。
祝缨扬声对隔壁道:“都甭站着了,过来吧!小吴、老侯、童波,你们和小江、小丫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