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小动作里透露出的维护,连季祯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目光只紧张地盯着门前来人,没有注意到身后江熠在片刻的愣怔后,身上的暴戾之气彻底淡了。
房门被外力打开之前,季祯的母亲嫂子们脑海里设想了千遍万遍的场景,糟糕到血肉模糊,最好的也是季祯伤痕累累可怜兮兮。然而一开门,他们同季祯大眼瞪小眼,并没有见到什么血腥场面,更没有看见她们预想之中的魔物。
江熠仪态卓然,翩翩不凡,哪里像是众人想象之中的魔。
季祯的手往后捞了几下,既是维护,也是怕江熠忽然暴起伤及无辜。
破门而入的修士并非方才他们在外面见过的那一拨人,而是一个和季家素有来往的,季祯同他也熟悉。
“魔物,你还不!”束手就擒四个字卡在了那修士的嗓子眼里,面对江熠轻轻抬起的眼帘,收到对方投射过来的目光,他实在很难把这样的江熠叫成魔物。
连同季祯母亲也是张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对季祯抬手想迎他,“阿祯,到母亲这里来。”
季祯还没动,众人便看见江熠紧紧拉住了季祯的手臂,不让他走的样子。
那位修士先反应过来犹豫之间重新把剑给举了起来,对着江熠说,“还不松手,束手就擒。”
江熠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季祯不晓得,他听见“束手就擒”四个字只觉得脑壳发昏,就担心江熠听了觉得不悦,放出点黑气就把对方给化作飞灰。
面对紧绷如弓弦的气氛,季祯匆忙抬起一只手,“等等。”
众人的目光这才从江熠身上搞挪开,转到了季祯的身上,看他想要说什么。
“母亲,嫂嫂,你们先,先出去一会儿行不行,我还有几句话单独和他说。”季祯用商量的口吻道,连同看向那修士,对着他露出一个劝人三思的眼色,“刀剑无眼凶险难测,你也快走吧。”
他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但这个修士和他家有交情,季祯也晓得对方并非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以如今江熠和仙门修士的关系,若是一个不顺心将他杀了,那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那修士不是无脑莽夫,本来强撑着的气势也是因为和季家素有交情。他心里清楚自己并非江熠的对手,早江熠未曾入魔之前两人的修为就是天差地别,更别说江熠堕入魔道以后修为定然大有增长。
修士借坡下驴,顺着季祯的话往后退了两步说,“待我再去寻一样法器来。”他说着钻进季家的仆从之间,消失不见了。
他一走,季祯暂且松了一口气。
季祯母亲还在用手绢擦着泪涟涟的眼睛,执意想要上前确认季祯的安危,又问季祯,“阿祯,你是不是受了他的胁迫?”
季祯摇头,又打发下人,“你们也先走开,我们家里人自己说话。”
那些仆从面面相觑,领命往后退入了院子里头。
季祯这才回头看了江熠一眼,确认江熠此时情绪比较平稳,然后才握紧了江熠的手,开口对自己母亲道,“母亲,这其中有许多误会在。”
“什么误会?”季祯母亲面露疑惑,“难道,他不曾入魔?”
她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重新上下打量江熠,又说,“果然外头都是以讹传讹,我当初便想,那样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平白堕入魔道……”
季祯硬着头皮说:“这,这倒并不是误会。”
“不过,”季祯又立刻拉着江熠往前两步,主动握住他母亲的手说,“我现在无恙,他也并没有伤我,母亲和嫂嫂们不必慌张。”
的确已经入魔,却又让她们不必慌张,再看江熠虽然漠然却的确不令人感到恐惧的外表,季家的女眷们都陷入了一阵茫茫然。
“可是……”季祯的大嫂欲言又止,目光看看江熠又看看季祯,对季祯说的“不必慌张”似乎不完全认同。
魔物就是魔物,入魔就是入魔,哪里有什么不必慌张的,魔物生性难测且已经丧失人性,必定要与之泾渭分明才是。江熠虽然外表依旧俊逸出尘,然而周身的气质已经大改。清冷和冷峻有很大的差距,如同漠然与默然的不同。外表再照旧,人不一样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江熠的存在和这个家的氛围是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魔与人的差别。
他与季祯站在一起时,各处对比更加明显。
季祯的大嫂开口后,江熠的目光淡淡扫过去,两人的视线一交错,只是短暂瞬间,季祯的大嫂便感觉到了一阵难言的窒息。这种窒息感觉并不是生理上的,更多在于心理上。江熠的视线不止冰冷,他的视线看自己更像是在看一件死物,如同在看一粒尘土,一个随时可以抹杀掉的存在。
不仅仅是季祯的大嫂,剩下的女眷们,包括季祯的母亲也都感觉到了这一点。
季祯从他大嫂的脸色忽然发白的脸色注意到了什么,他立刻回头看了一眼江熠,然后轻轻扯了下江熠的胳膊,等江熠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季祯才低声提醒他,“你别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