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小舍的最末些年,杨莲亭早已嫌他烦厌,一人独居小舍,每日除了绣花再无任何事做,绣得多了便开始索然无味,脑中不可遏止地开始不切实际的妄想,若自己幼时双亲未丧,未为生活所迫加入日月神教,未尝过江湖的血雨腥风,更未自宫练过劳什子葵花宝典,如今又会是哪番光景。
许是整日在外惹事捣蛋的孩童,左邻右里地三天两头的往家中告状,让爹爹逮着了他便一顿毒打。只是每日会有暖暖的饭食,会有人嘘寒问暖,会有耳边终是喋喋不休的劝诫。再简单不过,再平凡不过,却也是再幸福不过。每每在心头萦绕,总觉得此生恍然如梦。纵然他叱咤风云,睥睨一世,终究不及手中握得住的温暖。
此生往事依旧,只是,眼前这一切不正是他所期冀过的画面?
东方不败在床上躺了半响,翻来覆去仍无丝毫困意。心中思绪万千,无奈起身穿上衣衫出了屋子,暗忖着那人此时早该安然入了睡。提身跃上一处屋檐,揭开一片屋瓦朝屋内望去。屋中乌漆抹黑一片,甚么人影也未瞧着。
就瓦而坐,仰首朝天空瞥去,漆黑的夜空唯有一轮清辉明月,寥寥当空。
从任我行领着令狐冲闯上黑木崖,自己命丧剑下到无端重生,来到这僻静山村。不过是一日光景,却已然经历了数变。本是打着无处可去想占时停的主意留罢了,此时却像是真有些喜欢上了这种悠闲安逸的日子……
那人虽是唠叨了些,却不失为体贴细腻,温软,绵长,教人有种久违的暖意。
饶是如此,东方不败仍是无法真正相信池清是毫无目的地待他。至于目的为何,总有一日他会知晓,他现在想要的,不过是在这安逸地生活。或许有朝一日厌倦了这种闲逸平淡,亦不会再回江湖,甚么天下第一,武林至尊他早已看透,不过是一枕黄粱梦。倒不如春赏百花秋望月,夏沐凉风冬听雪,得意尽欢,也不枉这偷来一世。
忆起杨莲亭,他仍是无法言恨。即使后来经历了太多的物是人非,即使杨莲亭对他关怀终是夹杂着某种目的,可终是他伴着自己度过了那段最为黑暗的岁月。杨莲亭与他相像得太多,幼时双亲皆丧,孤身一人投入日月神教,从神教最底层爬起,卑微骄傲,亦是野心勃勃。只是他却比自己多了几分运气,遇到了自己。于是,轻易得到了他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权势。只是未受过那举步维艰的苦,又如何守得住这宏图霸业?
东方不败在屋顶思绪千回百转,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才回了房,这下总算是疲惫困倦,头一沾枕便睡了过去。
翌日辰时,池清起身烧好洗脸水,又将早膳准备好后这才去叫醒了东方不败。昨日在蒲团上蜷缩了一夜,当真是腰酸背痛,暗忖着明日要再在那蒲团之上垫两床褥子才是。
池清敲门那会,东方不败方入睡未多时,正是困倦又遭池清扰梦,脸色自是好不到哪去。池清将洗脸水端入屋中放下,交代道:“早膳我已准备好,你快些梳洗出来出来用早膳,免得凉了。”随后,甚是识相地得出了门。
东方不败见池清离去,关上房门倒头继续酣睡。
那厢的池清在饭桌前坐了半响,直到桌上的粥都凉了还不见东方不败身影,锲而不舍地又去敲了第二回门。这回的东方不败脸色相较于之前,更是冷了几分。可池清瞧着东方不败一脸阴沉的模样,却很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瞧他这副模样,不知情的还当他昨夜当贼去了,一宿未睡。可池清不知,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东方不败未去做贼,而是在屋顶上坐了一宿罢了。
池清放纵道:“要当真困,用过早膳再睡。”
虽仅与池清相处了一日,东方不败却将他的性子摸了个七八,深知自己这般赖下去他定能念叨个不休,终是起了身。
池清趁着东方不败起身的空隙将粥又暖了暖,待东方不败梳洗好后米粥已暖好,厚厚的小米粥配上豆豉,虽是简陋了些,可池清兀自安慰自己道,这不是地道的农家风味么?所幸东方不败并未嫌弃,乖乖将粥用了,只是脸色仍旧不大好;显然是起床气作祟。
用过早膳,私塾中的孩童已陆续到齐,池清正式开始授课。
东方不败坐在位置前,愕然发觉自己身前的课桌比其他孩童高出了些,课桌四角不知何时让人钉上了四块木块将桌子垫了高,恰好与他身高吻合。探究地朝池清瞥去一眼,见其正专心授课,并未朝自己这儿瞥来。他记得池清昨日曾承诺过几日替他换一张,却未料到他手脚如此之快。瞧着眼前这张桌子,今早让池清扰梦的起床气莫名地消了不少,看甚么都顺眼了。
至于池清将桌子垫高的最大益处,那便要数方便东方不败补眠了……
东方不败直至今日卯时才回屋歇下,辰时又让池清吵了醒,算足也不过是睡了两个时辰。此时闲情别致地听着孩童口中朗朗的读书声,入耳怎么都有些催眠的意味,闻着闻着便不由睡意朦胧。若说昨日还要顾及这课桌过矮只得支着睡,那今日正是天时地利人和,不睡那便是同自己过不去了。于是,他从梦如流地趴在桌上阖眸打起了瞌睡。
池清那厢授课授得兴致,不经意朝东方不败瞥去一眼,便见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本想上前替他披上件青衫,脑中豁然冒出昨日所遭之罪,再不敢再贸贸然靠近,思量再三,行至东方不败三尺处,用课本在他面前的桌上轻磕了两下,将其敲醒。
东方不败尚且入睡未多时,谁知又教人给扰了春梦。至于这一而再地扰人清梦者,除了池清,不作他想。抬眸不悦地朝池清瞥去,他倒想听听这回他又有何借口。
“要睡回屋睡去,别在这趴在这。”池清无视东方不败一脸不悦的神色,叮嘱完后回过身继续授课。
池清说是这般说,可东方不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扰了梦,终是没了兴致再回屋睡,干脆倚在床头望起了风景,打发时辰。
一转眼便到巳时,池清照例坏心眼地将放课时辰拖了一刻才放,孩童们各个在心中将池清腹诽了一阵,蜂拥出门回家用午膳。今日留在私塾用膳的孩童又多了两个,其中一个便是叶辉。其实他是好奇孙弘昨日说的池清偏心于东方不败,特地给他准备了饭食,想要瞧个究竟。
池清交代了两句便上庖厨忙活去了,今早柳兴他娘让他上私塾之时捎了些排骨以及萝卜来,恰好可以顿一锅汤。至于菜,那便只有一盆白菜以及莴苣了。池清在庖厨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开饭了。可今日与往常不同,未免孙弘、叶辉他俩一股脑儿地将菜全啃完了,让其他孩童饿着肚子,池清将所有孩童的饭食都分量摆放,每人一份。
将饭菜一一端上桌,嘱咐道:“饭与汤可以添,可这菜只有这些,你们省着点吃。”其实这也不算是亏待了他们,这些菜的分量对于一个普通孩童而言早已是绰绰有余,只是他们各种两个孩童喜欢夺食,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池清此话一说,最嚷嚷的莫过于赵辉与孙弘,各个不满道:“先生,我反对!!”
池清淡然驳回:“反对无效!!”
“先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我要求少数服从多数!!”赵辉脑中鬼灵精怪地想出了这个主意。原以为池清绝不会同意而在垂死挣扎罢了,谁知池清竟噙着笑应允了。赶忙请求他人壮大声势。“不愿意一人一份的举手!!”说罢,自己的手先高高取了起。
孙弘见状,赶忙附和,若是一同吃的话,那坐在边上那名唤冬芳的姑娘也无权吃独食了,他一定要抱昨日之仇!!谁知在座六个孩童,除了赵辉提议,孙弘附和,其余四个竟统统朝着池清靠拢,道:“我们听先生的!”
“没错,我们支持先生!!”另个孩童连声点头。
笑话,同孙弘与赵辉一同吃,好菜全让他们吃光了,傻瓜才会符合他们呢!!
赵辉与孙弘见状,脸色都黑了,唯有池清嘴角的笑容仍是如沐春风。“既然是叶辉提议说少数服从多数,现在你也看到结果了,还是好好用膳吧!!”说罢,将属于叶辉的那份饭摆到了他面前,恍若忽然想起似地寻问道:“叶辉,昨日教你抄的四十遍四书抄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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