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估了你功力。”
“不,你是人算不如天算,你留下的那个包子帮我解了围。”
“此话怎讲?”
“三个时辰后我就解开了手上的绳索,那时正好日落,群鸟归林,几只长嘴鸦发现了那个包子,它们飞下来一下就吃了半个包子,但也一下提醒了我。”
“你将剩下的包子掰成碎片放在索脚的绳子上,让那些鸦帮你啄断了绳索。”
“够聪明,燕青,你算是我见过的最有心机的对手了,但可惜你的聪明没有都用在武功上,什么吹拉弹唱,方言百艺都学,这么好的天份分散了,终究难成大器,你今日死在我手里,要怪你学艺太杂。”景宏说着手腕一抖,刀锋直对燕青胸口。
燕青大笑道“人生在世需尽欢,我学艺无数,也享乐无数 ,成不成大器有甚打紧?只是我死了你就永远拿不到圣光杯。”
景宏听这话一愣,伸手在他身上摸遍,从他衣襟中搜出一支玉箫、一块承德精锐营的军牌、一块金国通行的铜牌、两张羊皮纸、一管“漫天星”。他眉头一皱道:“你身上的破烂玩意真多啊。”
“朋友相赠之物我自要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在你眼里是破烂,对我来说却是比圣光杯还宝贝。”
景宏瞟了一眼徐漫路道:“圣光杯不在你身上,定是在那丫头身上。”说着他走向徐漫路,伸手在她身上仔细摸了一遍。
燕青见状心想:“幸亏漫路昏了过去,若她醒着,无奈之下让景宏在她身上这么摸一遍足以让她羞愤难当。若她是烈女,只怕还要寻死觅活。”
景宏搜完身一无所获,又持刀抵住燕青胸口道:“圣光杯在哪儿?不说休怪我无情。”
燕青冷冷看着他的刀,道:“你现在又有情了吗?你的刀只管下来,我若皱一皱眉头便枉为梁山泊的浪子。”
“我倒忘了你是个*浪子,你不是喜欢和姐姐妹妹厮混吗?我的刀不会一下要你命,我要在你脸上划上十八刀,再取你的命根,看你以后还怎么浪?”
燕青听了眉头一皱,心道:“我对师师发誓要是变心才被脸上划上十八刀,身被阉割成太监,我的心意一丝一毫未变,怎么报应先来了?老天岂非太不公?”
景宏见他皱眉,笑道:“你原来不怕死,就怕*不成,我这刀还没下,你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哈哈,真不枉是梁山泊的浪子。”他说着刀尖点上燕青的左颊。燕青此时并不理会他说什么,也不去躲他的刀,却盯着他身后,目不斜视,神情专注。
天路(二)
景宏正要落刀下去,突见燕青表情奇怪,不由生疑,也回头望去,陡然惊得他手中刀险些落地。他身后两尺处一巨蟒昂身而立,口吐黑信,两只凸目正对着他。
原来这长虫是雌雄一对,燕青刚才刺死的是雌虫,雌虫尸身上强烈的腥臭味引来了这雄虫。
这长虫对着景宏,猛然身子向前一伸,景宏慌忙中挥刀向它刺去,长虫中刀后身子倒下,却在落地那一刻突地向前一窜,一口咬上景宏的一只脚跟。景宏未料它会来这么一招,惊得他挥刀将其斩断。巨蟒鲜血直喷,断身翻动几下死僵过去,景宏脸色大变,后退几步坐在地上,掀开裤脚看去,见脚跟处已呈紫黑色,上面几个蛇牙印赫然在目。
他用刀尖对着脚跟准备划开伤处的皮肉,让毒血流出,燕青却在此时开口道:“你那样做只会死得更快,蛇毒已进入你体内,你便是把脚砍了也来不及了,你要想活命现在得听我的。”
景宏冷笑道:“你只会死在我前面,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赶快靠着身后的那棵树坐下,将衣裳撕下把你那条腿紧紧裹住至腿根;如此你体内血流速会大大降低,蛇毒不至立刻攻心,甚少还能活两个时辰,有了这两个时辰我自有办法救你…”燕青不顾景宏的神色,只是一路说下去。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向麦大哥发了誓,作‘圣光杯使者’就要善待敌人。”燕青想他身上两处主穴被封,景宏中了毒也可以随时一刀要了他的性命,必须让景宏相信他才有活路。
景宏脑筋快速转动,此时是先杀了燕青,然后自己等死,还是相信他一回自己还有救?正想着又听燕青道:“我若想杀你,在汾阳城外的林中就可了你性命,何须等到此时?你好好想想。”
这句话切中要害,煽动到景宏的心窝里去了, 他不由想赌上一把,信燕青一回。他不再犹豫,迅速将衣裳撕成条状,依燕青吩咐将那条腿从脚跟至腿根紧紧裹住,然后背靠一棵树暗自运功,减缓体内气脉运行速度,使流入心脉的毒素降至最低。
燕青此时也闭上双目加紧运功,力争尽快冲破两处被封的肩贞穴道。好在景宏偷袭时仗着手中持刀未尽全力封穴,半个时辰后燕青气冲穴道,肩头一松,得以行动自如。
他起身后直奔徐漫路,见她双目紧闭,呼吸缓促不匀,不禁暗叹:她这一惊厥非同小可,也不知何时能醒?正欲将她抱起向她运功,身后传来一细弱的声音:“快救我!”。
燕青转头看,是景宏变了脸色,他圆目微睁,额上满是汗珠,显然是在竭尽全力抑毒。景宏见他转身舒了口气缓缓道:“我只能再坚持半个时辰了,快救我。”
“我身上没有解蛇毒的药,你有没有救我也作不了主。”燕青淡然道。
“你不是说了有办法吗?”景宏急了,他一急便觉毒气上冲,身子晃了一下。
“你最好别说话,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要看你有没有运气活命。”燕青说着拿起那只漫天星,又接着道:“这是求援的信号,若有人看见信号而来,又正好能救你,就是你的造化。呀,这漫天星跟着我风吹雨淋这多日,也不知管不管用了。”
景宏惶惶然看着燕青点燃那管漫天星,见火星烧完引线后就没了动静,心中哀叹:“我命休矣。”正此时那漫天星忽然在地上打几个转,“嗽”的一声飞上高空,在林子上方十多丈处轰然炸开,绽出无数金灿耀眼的流星,即使在白昼也夺人眼目。
景宏望那炸开的绚丽流星,心中涌起一丝盼望,即定下神来,潜心运功调气。 燕青也立刻抱起徐漫路,向她人中掐去,又向她百汇穴运功,可怎么折腾她就是不动一下,他开始真着急了,徐漫路还会醒吗?
一阵清风吹来,林间树木嘶嘶作响,随着风声隐约有笛声抑扬起伏飘来。燕青先以为是幻觉,后侧耳倾听,心中不禁叫好,那笛声虽远,但显然吹笛之人功力深厚,气息自如,笛声清亮悠扬,如行云流水穿过清风丛林而来,怎么如此僻野山林竟有此等高人?
燕青正听得入神,忽然那笛声一转,透出迷茫,他猛然醒悟:吹笛人是冲漫天星而来的,他(她)在寻他们! 想到此他立刻拿起玉箫吹奏起来,箫声和着笛声,向他(她)应答。
果然箫声一起,笛声便越来越近,及到跟前嘎然止住。燕青也停箫,抬眼向前望去,顿觉眼前一亮,林间走来一俊美得人间罕见的少年。这少年身着布衣,背筐草药,体格高大威猛,栗色头发向后随意扎着,浑身散发着难言的洒脱飘逸,他脸上的肤色白中透粉,灰蓝的眼睛微凹,显出浓密上翘的睫毛。他见燕青手中持箫便对他一笑,浅笑间倍现薄润朱唇,扁贝细齿。燕青虽是男子也不禁被他出众的容貌所吸,望着他发愣,心中自叹不如。
那少年见燕青发愣,便先问话:“你是中原人?是景教弟子?”他说一口带北方音的标准中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