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声音越来越近,医院的车子却没有鸣笛,两辆警车开道,两辆医院的车子紧随。
这声音近的明显,好几个人凑出来张望,住在前面安置房里的人们也站楼下瞧着,听讲是:“坪上那边的,面包车跟私家车两个翻了,雪落恁大还开门快,这个天最容易出事。”
“莫是他们转来车子出问题哦。”陈母也跟着姑娘一道出来张望,车子过去影儿都没了,只有三三两两散落的瞧热闹的人,罗明先道:“他们不是在石岩搞车子唛,警车从这里上去的的嘛。”
她又站一阵,回头见黎书慧还坐在板凳上,遂转来,同她道:“这个天气开车最危险,雪一淀在马路上就不好走了,我们老房子那边也年年这样的雪,这样的话明朝还硬是不晓得啷个下去哦。”
席三娘在黎书慧下面的板凳上,雨伞和包包都拿在手里的:“我说等客车下来坐着转去欸,他们下来的私家车问我走不走,说是那上面车子下不来了,冷很了开不下来,私家车十块钱一个人。二爷谈忠信他们将去石岩,早晓得唛把我顺带到石岩去了,车子不好赶,这上面的车最难等。”
陈母道:“转去整啷个嘛,她这上面有歇处呢,恁冷懒得跑来跑去的,他明早六七点出去呢,你明早来得及啊?”
“我这里转去了唛明早我就不上来了噻,我懒上来,车子不好赶寡麻烦。娃儿谈接我去过年欸怕他这两天转来,再暗点不好买票的话去来都麻烦。我个人又去不了,走他那里就是麻烦,去要人接来要人送,远了点儿不方便,吃的也不习惯待不了几天。只是说我们小孙儿大学这几年都没转来,今年谈转来欸,一哈去热闹哈。”
“小拉她妈老汉也要去哦?”黎书慧看她道:“孙儿大学都读完了吗?今年好大咯?”
“要去噻,来接我唛也把她那边两个老的接过去噻,也是跟我一样老得可怜!架先说开车转来欸,后头又谈开车过路费遭不住。”她又眨了下眼睛,焦虑变成了欣慰:“没有读完也快了,今年像谈开始实习了欸,今年21了,也好混,我们孙儿还是乖呢,暑假跟他两个同学旅游还打专转来看我,长多高,我说他像晾衣杆一样,光长个子不长肉,高得很。”
黎书慧总是羡慕的,嘀咕两声,过了会儿,瞧着她:“过去了就多耍两天嘛,你屋里有啷个事好惦记哦,娃儿孙一哈在那里,你们小拉脾气也好,一个人在这边住着整啷个。”
陈旭东不知从哪儿出来,抓了一把糖在手里揉,他一出现,路口的忠旭马上朝这边转过来。陈旭东下午因信欢逗他,又开始活跃的黏着信欢潘宁玩。他方坐下没一会儿,果然潘宁和信欢也追出来问他要糖,几姊妹皮猴子似的。
“不是娃儿的原因,不是谈哪个不好,我个人不习惯,我到那些去始终住不惯,吃的也不习惯睡着也像不安逸,还是这边安逸点。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我有时候又走石岩去找王二娘耍哈儿呢,她也是一个人,有时候她又来三江耍,公交车方便的呢。”
“哪里抓的恁多糖你不交出来!”忠旭叫着,暗里帮着旭东躲两个姐姐挠过来的痒,但还是叫两姊妹抢去不少,他竟也不生气,鼻子一横,爬起来又夺。
“还要来!你再来!”信欢作势瞪他。
“你两个姐姐唛让着他点噻,他小的嘛,哪里来的嘛,你又再去抓。”陈母同两姊妹道:“你两个也小了,哄孩子耍。”
潘宁自己手里有一个,笑得合不拢嘴。信欢道:“强盗偷来贼拿去,在二爸手里抓的,点香师给他的,我还没揣热呢他就抓去了。”
陈旭东手里还有一小把,忠旭因叫他:“拿出来给老辈子一人一个,快点!”
席三娘和陈母忙道:“我不要,我吃不动这些,没得牙齿了。”
“给娃儿吃,我们老太婆哪里兴恁好吃哦,你个人吃。”
旭东在两人说话的间隙从手掌里抠出来三个,两个老辈子和黎书慧各一个。忠旭气得要打他,他又跑开了:“你格老子!”
陈母道:“娃儿的东西你逗他整啷个。”
席三娘也道:“让他吃,给他吃,他娃儿家吼他整啷个。”
“就是娃儿家的东西才好吃。”忠旭捡了挨个放手里,也给黎书慧,同潘宁道:“看你又哪阵儿发糖。”
本来遮着篷布,天色渐晚,更看不见东西,黎书慧坐坝子里看着,还道晚上的人没中午多,可一到吃饭的点,人一哈还出来了,黑嗡嗡把屋里屋外全坐了个满。
道士们从黄昏后再没有歇的,要一晚唱到明天早上去,一会儿还有个游道场,潘达安排一行人第一轮先吃。黎书慧不慌吃饭,看大家都坐着了,却慢慢往灵堂里晃去。
灵堂里除了点香师,潘运同潘宁信欢姊妹在棺材边上的墙边坐着看手机,不晓得看的什么,三个人都凑在中间潘宁一处。忠传站在另一边门洞的口头上,朱慧芬说身上衣裳穿拧了,但懒得去楼上换,而就在灵堂后面往门出去的过道里,怕人来,要忠传帮她望风。无话,外面闹哄哄,屋里静悄悄。
“娘先吃饭噻,晚上外面坝子都摆了的欸,去吃饭。”见她来,潘运起身道。
“慌啷个,少午吃了没活动过,也不见得饿。”她先没见到忠传,背着手站门口往没有人的八仙桌望一阵,走过来在潘运身边坐下,一面从口袋里摸出老年机来道:“那两个去修车的出去还没转来吗?我这电话也打不出去,你帮我看看呢,是啷个原因点,声音也小,有人打电话总是听不到响就挂了。”
点香师燃着烟道:“年纪大了是饿得慢,它消化慢了嘛,我们现在也是,晚上吃也可不吃也可。”
“一天到晚不晓得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