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郗良。”娜斯塔西娅笑得眉眼弯弯,幽蓝的双眼波光潋滟,“对了,你是不是会汉语?”
“会。”
“那你可以教我吗?”
“可以。”郗良胡乱答应着,话出口才想起要求,便问,“你还会不会给我酒?”
罗莎琳德似乎不同意,娜斯塔西娅转了转眼珠子才慎重承诺道:“我会想办法给你。”
郗良勉强点头,“嗯,我可以教你。”
“你会写她的名字吗?”娜斯塔西娅指了指怀里的孩子,“阴庆长。”
佐铭谦说有空会来教她写,可这么久了,他始终没有空,没有来。
照着娜斯塔西娅的指引,郗良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拿出钢笔和本子,本子上写满密密麻麻的英文,她翻出空白页,笔尖迟迟没有落下。
她们姓阴,郗良隐约记得江韫之说过,是阴天的阴。
“庆长……”她呢喃着,“是什么意思?”
娜斯塔西娅不确定郗良是不是在问自己,反正她也不知道,她自顾自答道:“是哥哥取的名字。”
“哥哥?”郗良呼吸一窒,她对于哥哥这个词总是敏感的,她对佐铭谦是如此上心。
“你有哥哥?”江韫之说过阴原晖只生了一个女儿。
面对郗良关切的询问,娜斯塔西娅点头微笑,“他是法兰杰斯先生的儿子,法兰杰斯先生收养了我,所以他是我的哥哥。”
郗良摸不着头脑,“法兰杰斯不是你的丈夫吗?”
娜斯塔西娅一怔,有些傻气地挠了挠脖子,脑海里分清楚了便给她解释道:“他的名字叫霍尔·法兰杰斯,哥哥是夏佐·佐-法兰杰斯,法兰杰斯先生是康里·佐-法兰杰斯,有叁个人。”
顷刻间,郗良只觉脚下虚浮,清瘦的双手一颤,本子和钢笔相继掉在地毯上。
“怎么了?”娜斯塔西娅望着郗良,在她脸上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她连忙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一边,穿好睡衣。
郗良听不见她的话,耳畔有悠远浑厚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巨大灾难卷土重来,她经历过的。声音越来越近,气势磅礴,如笨重的庞大木锤一下下缓慢地重创大地,世界震颤起来,天昏地暗,一切都在摇摇欲坠中混乱碰撞,又像有无数个螺旋杆运作起来,可怕地吞噬着一切柔软的肉体,一切牢固的建筑,一切阴森的树丛,一切又一切,接着是无情地搅碎,连枯枝败叶也难逃齑粉命运。世界的姹紫嫣红,万千颜色,最终都变成了黑色。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可怕的景象,在这之前,有人走了。
“郗良?”娜斯塔西娅唤道。
哥哥是夏佐·佐-法兰杰斯——他做别人的哥哥了。
幽暗的双眼盈满泪水,郗良的喘息带着哭意,喉咙哽咽着蕴藏苦涩与痛楚。薄唇轻颤,她说不出话来,沉闷的胸口紧绷作痛,酝酿良久,只有沙哑的悲鸣。
“你怎么了,郗良?”
娜斯塔西娅白嫩的小手带着奶香轻拽密实的布料,郗良缓缓侧首,婆娑的泪眼凝神睨视。
曾经,她抓过他的衣角,渴望他的怀抱,可是……她吸了一下鼻子,微抿红唇,颤抖的手覆住腰间的手挪开,轻而有力,带着某种冷酷的决绝。
“郗良?”
娜斯塔西娅眉眼间泛起显而易见的焦急,郗良转过身面对她,淌着泪水的脸上是她陌生的沉冷。
她不禁屏息静气,接受她审视的目光。
郗良伸出手,从下颌攀上娜斯塔西娅的脸,冰凉得令她汗毛林立,“郗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