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一愣,猛地抬首:“作坊里,并非人人都喜那味道,为何单只荼蘼不许?”
“他们是工匠,你不是。”
“子御也非工匠。”
“他是管事。”铁子正冷着脸,负手直言:“你和他身分不同。”
她微微一僵,雪白的小脸,几乎在瞬间,变得更白。
“奴脾……”她垂下了倔强的脸,恍若遭遇冰雪强风而调零委靡的花。“知道自己和子御不同。”
他眼角一抽,几乎被她激出了脾性。
他年少失怙,家业几乎完全被人瓜分,是他忍气吞声,走遍大江南北,才打出如今的天下,过去曾有的年少轻狂、棱角脾气,早已在经商这些年,磨掉修光。
不知为何,偏这女子,近年来,越来越容易惹他生火。
深吸口气,他伸手抬起她的小脸。
“你不是奴。”铁子正凝视着她,再一次的,声明:“你明知,铁府里,没有奴隶。”
的确,铁家没有奴,尽管他家大业大,尽管各家贵族商贾皆有蓄奴之习,但他却反其道而行。
铁子正,不蓄奴。
他买奴回府,却给予奴隶自由,非但给薪晌,还照顾身家,换其一辈子效忠。
买人,必先买心。
那是他说过的话,行过的事。
这……是在买她的心吗?
荼蘼看着他,苦涩讥讽反问。
“我非客,亦非主,若非奴,该是什么?”
他无言,凝望着她。
末了,一语未发,转身离去。
作坊,是她的成就。
管理内务,和管理商务,是两回事。
她需要那个工作,需要到纺织作坊去,才能学习到更多关于经商的实务。
荼蘼知道,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她应该要学习身段放软,但那一瞬间,却忍不住,将深藏心底七年的苦,脱口问出。
七年来,家里的人,始终未曾来探望过。头几年,爹娘还曾捎来讯息,但这些日子,却连点只字片语、口头问候都没了。
那不是他的错,但她忍不住。
当他拿身分来压她时,她就是忍不住。
如果她非主、非奴,亦非客,那她究竟是什么?如果她不学习经商,不能再去作坊,她刀茶荼蘼在这里,可还有栖身之处?
惶惑不安,充塞心中。
荼蘼坐在床上,看着夕阳西下,只觉得身似浮萍,在茫茫大海中飘移。
她必须去道歉,她晓得。
即便得求他,她都得回到作坊工作。
所以,她穿上衣裙,去了议事厅。
在她悔恨挣扎的时候,屋外天色已暗,丫鬟已将廊上灯火点亮,她来到议事厅外,却又心生踌躇,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开门,却听门内,传来他冷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