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奂原本一脸怒气,此时却是显的沉吟难断。只向王彬问道:“王将军,你的部下干犯军令,本帅若不斩他,日后怎能服众。再有,此人确也立下大功,昨日若不是他首先抛洒石粉,襄城几乎不守。若不斩之,便要重赏。王将军,若你身处我位,该当如何?”
王彬心中一沉,知道今日大帅要斩张守仁,其实是正对着自己而来。若是保不住张守仁,军中必定人心不稳,都说他这个主帅无能。若是拼命保住了他,却也要有把柄落入大帅手中。
“当真卑鄙!”
王彬心中怒骂,却是一时也想不到措辞回复。正在犹豫间,却听旁边的第六军的指挥使魏聆风向吕奂道:“大帅,依末将看来,张守仁过不足以斩,功却不得不赏。罚以军棍,赏以军爵,如此赏罚分明,还有谁敢饶舌不成!”
此人一向与王彬的第一军不对,却不知道怎么会向着他说话。吕奂尚在迟疑,魏聆风却又道:“大帅,此人既然在一军犯法,就算是受赏,日后也很难立足。不如大帅将他发来六军,让末将严加管教。以末将看来,这张守仁虽然强项,却能在城上随机应变,做战时也能身先士卒,很有勇力。若是让末将好好调教,将来或许也是大将的材料。”
“如此一说,到也有理。这张守仁确是人才,就这么斩了,本帅也很是心痛。来人,将他带下去,打四十军棍。打完之后,充入背崽军中任别将。”
张守仁早就被押在堂下,只等大帅下令,或斩或打,都可立决而行。里面的争执,他到也听了个清楚,想到适才大帅号令将自己斩首时,方达并没有一点吃惊的模样,脸上到是似笑非笑,想必先打军棍,然后将自己充入背崽军的决定,是早已经决断好的。
他微微苦笑,却也不敢稍露抱怨的神情。大帅和将军们怎么勾心斗角,或是怎么处置自己,都可以随心所欲,无论是斩是绞,甚至大卸八块,自己都全无反抗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当家做主的自然是有实力的人,至于自己为保住襄城立下大功,却又算的了什么。
他如此排解自己,脚步蹒跚而行,一直到校场正中,等着行刑。在别人准备趴凳的时间,他抬头看天,见时间已是正午。
阳光很是刺眼,张守仁觉得眼角一阵酸涩,连忙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趴下,不要乱动。”
几个负责打军棍的执法吏将他按倒,剥下裤子,向他略一吩咐,便开始痛打起来。
“一,二,三……二十五……”
这几个执法吏显然是得了吩咐,军棍打的并不很重。就是这样,打到四十时,张守仁还是痛晕了两次。
见他面色惨白,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一个军校将他扶起,向他笑道:“这个药膏拿去,一半外敷,一半内服。最多三五天后,你就没事了。”
张守仁大是感激,向他道:“承谢,不知道老兄高姓大名?”
“不必谢我,是适才方将军吩咐,将军要谢,谢方将军便是了。”
四名军校又将他驾起,带回内堂,吕奂到也不再训斥,只向他道:“张将军,你先回家养伤,今日责你,不过要给军中一个交待。其实本帅内心,也是很赏识你的。待你伤愈,便到背崽军中报道。”
“是,末将得大帅赏识,一定以死效力,不敢懈怠。”
吕奂很是满意,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大笑道:“少年英雄!昨日石粉一抛,全城跟随,本帅即刻命人打探,是谁如此施为。张将军,你一人,救了阖城老幼。嘿,若不是有人在本帅面前嘀咕,说你先违了军令,本帅安忍对你先行责罚。”
张守仁听他如此道来,仿佛适才对自己要打要杀的人,却是旁人一般。转头看看王彬的脸色,却觉得神色难看之极。
他心头一阵茫然,只是拱手答道:“是,大帅错爱。”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虽然被提升为背崽别将,按级别来说,已经比一般的校尉还高上半级,却仍然没有资格在这堂上就坐。
只是就张守仁本人来说,对这种明争暗斗,唇枪舌箭的酒宴,也是全无兴趣。
他又向吕奂及诸位大将行了一礼,这才转身退出。
这内节堂也是大帅召见众将的所在,修的很是巍峨轩敞,台阶九级,张守仁过来时,尚是健步如飞,此时一步步往下挪动,只觉得屁股上的创口火烧火撩的痛,疼的他眼前金星直冒,差点儿就要跌倒。
“张将军,小心。”
张守仁一脚踏空,差点摔倒在地,却突然被一支有力的臂膀拉住,他转头一看,却见是第五军的知兵马使王西平。
他吃了一惊,忙稳住身形,向王西平道:“王将军,末将失礼!”
王西平是襄城守备军中有名的异数。不爱女色,不喜酒宴,闲时吟风弄月,是一位有名的儒将。不但不与其余的将军交结,就是对统制使吕奂,也是不假辞色。
很多人对他的傲气和风骨很不喜欢,只是此人善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