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小姐,我到处找你,”听筒里传来了袁导急促的声音,“我往公司打电话你不在,还是赵经理给了我这个电话。我在江门的拍摄现场,不是说好了吗,今天集中把几场酒的戏拍完,沈小姐按厂家的要求改的那几场戏的剧本都给演员看了,全摄制组的人都在等你的回话了,是拍还是不拍……”
“袁导,”闻盈瞟了陆总一眼,“你先别急,剧情广告的合同还没签哪,你再等等……”
“哎呀,我的闻大小姐,”袁导真的急了,“全组都在等,这里的场租、全组几十口人的劳务都要我付,我能等吗?”
“好了,袁导,再等等,过一会儿我再打过去。”
放下电话,闻盈把烟头按在烟缸里捻灭,又抽出一支烟点燃,她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慢慢地吸着烟。
这个女人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她倒真的应该去当演员。房间里的空气异常沉闷,两个人对峙着。过了许久,闻盈扑哧笑了,用手敲了敲自己脑袋,“陆总,你放心,我和你签这个合同是代表公司的,业绩当然是沈小姐的喽,”说着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陆总,你是前辈,我在真人面前也就不说假话了,这可是正英影视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大单,按公司规定,第一单签下来后不但有规定的提成,还有额外的奖励、提薪、升职,沈小姐今后的前途可都在此一举了……”说着她拿过写字台上的信笺,在上面迅速地写了一行字:海口温泉大酒店1609房间。
“陆总,下午四点四十分有一班飞往海口的飞机,我已经为你订了机票。”放下电话闻盈说,“你看,我们还是先把合同签了吧,袁导和整个摄制组都在等着哪,剧本是阿染亲自改的,你不是看过了吗……”
“好吧,”陆总拿过合同签了自己的名字递给闻盈,“你去财务那里拿支票吧……”
见沈染站在那里发呆,“沈小姐,”陆总的司机说,“你要不要坐下一班飞机返回海口?”
“返回海口?”她怔怔地看着司机。
“是呀,陆总可是为了你才去海口的。”
“不!我不去海口,师傅,麻烦你送我回正英影视。”
从机场到公司,一路上沈染都恍恍惚惚的,有一种从云端上坠落下来的感觉。
“难道自己这么辛苦拿到的单子,真的被抢了?”
一进公司大门,沈染就径直朝闻正英的办公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闻盈打电话的声音。
“我刚从银行回来,青云的支票已经入账,这可是我签的单,两个广告总金额七十六万,我要30%的提成,也就是二十二万。剩下的钱除去拍摄成本你还有赚,你不是希望我走吗,拿到钱我就走,我准备开一家美容店。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看到沈染推门而入,闻盈浑身一哆嗦,像见了鬼似的扔掉了手里的电话。
“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找闻总。”
“他不在,”闻盈镇定了一下,坐直了身子,先入为主地说,“闻总知道,你这三个月做得很辛苦,根据你的表现,他让我通知你:从下个月起,你的每月工资涨到一千八百元,提升你做业务副经理……”
“我现在不想和你讲话,”沈染不屑地看着她,“打电话给闻总,要他回来我们三个人当面说清楚,青云酒业的单子是谁做的……”
“什么?”闻盈把脸一沉,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声嚷道,“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头一个月你没拉到单子,麻秆早就要炒你的鱿鱼了,是我替你求情,公司才留下你的。再说青云的那单广告我也在做,我还和陆总一起吃过饭……”沈染没想到,她竟然恬不知耻地提起了蕉叶的那顿晚餐,“谁能证明青云的广告单是你做的?”她得意地扬起手上的合同,“沈大小姐,看看清楚,这上面签的是我闻盈的名字……”
“女巫!”沈染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无耻……吸血鬼……”
“你敢骂我……”
见一个打工妹竟敢如此,闻盈暴跳如雷,扬手打在她脸上。
血一下涌到沈染的头顶,从小到大她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我和你拼了……”她扑过去一把揪住闻盈的衣领,用劲浑身力气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她两记耳光。
闻盈的脸顿时鼓起几道檩子,她也急了,一把揪住沈染的头发,两个人一下子就扭打成了一团。叫骂声惊动了公司的同事们,大家纷纷围上来劝阻,麻秆这个卑躬屈膝的小人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讨好,他怕闻盈吃亏,上前死死抓住沈染的手,闻盈这才得手,飞起一脚把她踢倒在地上……
“贱货、打工妹,”闻盈气急败坏地叫着,“你被‘炒’了,滚吧!”
小靓女和肥仔赶紧上前扶起沈染,迫于闻盈的淫威,他们敢怒不敢言,不得不违心地把沈染连拉带拽地劝出了公司的办公室。刚出大门,麻秆就拿着八百元钱追出来。
“沈染,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他晃着脑袋说,“闻小姐说了,她不和你计较,这个月你虽然才干了二十天,她还是给你开了整月的工资……”
“还有没有公道?”沈染悲愤地推开麻秆的手喊道,“我要告她!”
“索,”肥仔从麻秆手中拿过钱,塞进她的口袋,“闻盈敢这样对你,是因为你还没和公司签正式的劳动合同,没有合同,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你是告不赢的。”他摇摇头,“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道,我们是打工的永远别想和老板斗!”
天渐渐黑了,夜晚的广州城色彩斑斓,车水马龙。沈染梦游般地荡在街上,这短短一天的时间里,从第一次坐飞机,到她的单子被抢,被赶出公司,她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从云端一下子跌到了万丈深渊……
“索亥!弱智!”
她跌跌撞撞地走着,她觉得从她身边经过的每个人都在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