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扬挽着她走出步行街,伸手叫了一辆的士,车子直奔天河城开去。傍晚的街道似一条流光的彩带,怒放的鲜花争奇斗艳香气怡人,难怪来这里寻梦的“南漂”视它为人间天堂。
位于繁华的天河城的八十层的中信广场,居高临下俯视着整座城市。
靠在电梯里透过玻璃,每上升一层,沈染都会有不同的感触。“经典”环境优雅,似有似无的音乐给人以享受,鲜美的生蚝更是诱人,这里和白鹅潭边数不清的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样是小资们抒发浪漫情怀的梦中天堂。
来广州四年了,沈染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华仔曾带她去过无数更奢华的餐厅、酒吧,可这里通透的落地窗、简洁的西式餐桌椅,典雅明快,有一种西方风格的宁静与坦然。这里吃的是一种文化,来这里的俊男靓女们,手里握着银色的刀叉,矜持地切着盘子里的东西,漫不经心地送到唇边,仿佛他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吃,只是为了玩情调、玩高雅,这就是小资,精神享受原比味觉享受更令他们惬意。
两个人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来一瓶小詹姆斯。”余清扬招手叫过服务小姐,又老到地对沈染笑了笑,“这里是南非的生蚝,南非的生蚝不像法国和澳大利亚的,由于过度的捕捞,已经长不大,而且法国、澳大利亚的海水已经被渔船排放的机油污染了。”他得意地端起酒杯,“现在南非的生蚝才是最地道的,没有污染,且个大鲜美。再配上小詹姆斯白葡萄酒,不但去了蚝的腥味,还增加了……”
沈染不以为然地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手上的酒杯就灌了进去。
“沈染,”余清扬轻轻捉住了她的手,“你真美。”
她的脸上立刻泛起一抹红晕,缩回自己的手,她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
余清扬怔了一下,随即朗声一笑,看着桌上的信封说,“我们来打个赌,这是你的工资袋吧,如果你一个月的工资有三千元,这个钱我就拿,如果不到这个数,衣服就算我送的,不过这顿晚餐可要你请呀。”不等她开口,他已经拿起了桌上的信封,看到上面的一行数字,他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
“好了,我赢了,这顿饭你请!”
小姐请客先生“埋单”,她当然懂得广州人所谓小姐请客的含义。沈染喜欢这种物质带来的温暖和快乐,从来到这座城市的那天起,她就喜欢感受物质,它就像水流一样占据了她感觉的每一条缝隙……
“不过,”她认真地说,“真的要我埋单才行,今天真该好好谢谢你!”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他迅速瞥了她一眼,他心里明白:她指的“谢谢”是因为自己的及时赶到,那个眼里都快淌出血的男人一定是她以前的男朋友。于是他赶紧站起身来岔开话题,“我们现在去拿东西吃。”
通过了论文答辩的那晚,王志南约她去了长白山大酒店。
“染,”他端起一杯酒兴奋地说,“我要当科长了。”
“怎么,”沈染有点疑惑地问,“你参加工作才几年呀就当科长?”
“真的,”他仰头把杯里的酒喝了下去,“处长昨天非正式地找我谈了。”
二十六岁,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前程似锦的仕途之路,这几乎是所有男人都渴望的。那晚,他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沈染没回学校,也就是那晚,爱的精子和卵子,悄悄地在她温暖的子宫里孕育了一个生命。
“也许公主和王子从此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一个多月后,沈染在雪大的操场上碰到了匡曼芳。
“志南选择你、选择爱情就要被贬到基层的一个小储蓄所;选择仕途就必须和我匡曼芳结婚,我给了他十天的时间。”
说完她大笑着扬长而去。沈染怔怔地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她躲到了净月湖边的一个像童话故事一样的小屋,十天后,王志南终于做出了“理智”的选择,美丽的童话被打碎了。
从净月湖回来,沈染去了医院。
“两个多月了,做人流是很危险的,”女医生洗着手说,“一般这种情况我们是不给做的。”
沈染从妇科检查台上站起来,拉上裤子,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她:“我一定要做,因为我……”
“早干什么去了?”女医生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擦了擦手坐下拿过病历本,“如果一定要做,最好五月来做引产,这样没有危险。”
“求您了,帮帮我!无论如何我也要做这个手术。”沈染抓住女医生的手,腿弯得几乎快跪下了,“我已经买好了去广州的车票。”
“你一定坚持要做,”女医生摇摇头,“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女医生再次坐下,“这样的手术是很危险的,”拿出一张单子,“要签字的。”
躺在手术台上,望着窗外,透过树枝的缝隙,看到天空灰蒙蒙、低沉沉的,空气闷得使人透不过气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要不要打麻药?”
“不!”沈染坚决地说,“我要让那个男人为背叛我付出代价,我要让他的孩子感到痛……”
一阵疼痛,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从她分开的两腿中间伸进去,她不由得浑身紧张僵硬……子宫口被使劲地撑开,她的心在紧缩……不!不能这样!快三个月了,孩子是不是已经成形了……她多么想要这个孩子……她不应该让他感到痛苦……她爱这个孩……她挣扎着竭力想撑起上身试图阻止……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模糊———她看到了雪白的婚纱和被鲜花掌声包围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