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仲玮笑着,把夹着烟的手,伸到窗外整条手臂挂在窗台上。
陆以洋边收拾易仲玮造成的一团乱,边想着到底要不要问。「……学长……」
「嗯?」
「……那个……学姐她……是不是怀孕了?」
易仲玮望了他一眼,「小顾说的?」
陆以洋勉强地笑了下,总不能说是他『看』到了……
易仲玮倒也没追究,吸了口烟再朝窗外吐去。「嗯,她怀孕了。连我在内,都是在她出事那天送到医院去才知道,之后她爸一直觉得她死是我让她怀孕的错,要我在灵堂跪了好几天跟她道歉,我爸妈大概连冥婚的打算都做好了。」
陆以洋一直觉得,自从学姐出事以来,易仲玮的态度就很怪,说他不难过也不是,说他很难过也觉得哪里不对……
易仲玮是他大学时的直属学长,人很有趣而且玩起来很疯,在系上算是很活跃的人物,因为一张像偶像明星的俊秀脸容,大学四年换了八个女朋友,每一个都变成他的『好朋友』,没有一个女孩说他坏话,这也是让人称奇的事迹,最后一个女朋友能交到研究所都没被换成好朋友,大家都以为学姐是他的真命天女了,却没想到会因意外过世。
陆以洋觉得,易仲玮其实早就把学姐归类为『好朋友』,只是学姐没有提分手吧……易仲玮是那种从来不主动提分手的人,所有人都觉得易仲玮对女生很好,是很宠女孩子的那种人,陆以洋想自己大概是唯一一个对易仲玮说他对学姐不好的人。
他当时这么说之后,易仲玮看起来却很高兴,笑着说我们大概是同类吧。然后摸摸他的头就走了。陆以洋那时一头雾水,他以为他会惹易仲玮生气。
就像大家都说易仲玮是很好熟,很好了解的人一样,陆以洋觉得其实易仲玮把自己藏的很好,没人能了解他在想什么。
现在想想,易仲玮大概根本没有真的爱过他的女朋友们吧。
「不过呀……孩子不是我的。」易仲玮突然冒出了一句。
「嗄?」陆以洋愣了下。
「孩子的父亲是她家教学生的哥哥,他看我跪着道歉了好几天,昨天终于忍不住冲到灵堂来说孩子是他的,不晓得是有罪恶感还是不甘心我认了他的孩子当爸。」易仲玮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那、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陆以洋看着他的态度,应该是开头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
「说出来多丢脸呀,女朋友劈腿耶。」
陆以洋撇撇嘴角,易仲玮从来就不怕丢脸。
「学长对女孩子好是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吧。」陆以洋望着易仲玮露出不置可否的笑脸,边打开柜子。
「啊啊——还是小陆最了解我了。」易仲玮笑着说。
「……我才不了解学长哩……」陆以洋回头想把放在柜子里的培养土拿出来。
回头后看见的不是他的培养土,而是一双睁得太大的眼睛,大到看得清眼球上下的眼白有着红色的血丝。
那是一颗头,鲜血从头上流下滑过了那对圆睁的眼睛再滑落没有血色的脸颊。
一滴、二滴,滴在洗手台上。
而那颗头正慢慢地慢慢地朝前移动。直到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洗手台上。
恐惧的感觉又回到了全身,陆以洋全身冰冷,易仲玮好像在说些什么,声音却很遥远。
他望着那颗在洗手台上滚来滚去的头,视线移到墙上,灰白的墙上浮出一个身体。颈上冒着鲜血,摇摇晃晃地摸索着像是在找她的头。
「哇啊——」陆以洋忍不住地叫了出来,退了好几步撞到实验桌上。
「小陆?怎么了?」易仲玮熄了烟起身走了过来。
陆以洋惊恐地望着那个无头女伸手摸索着到处走动。他伸手指着那颗在洗手台上的头,掀了掀唇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易仲玮顺着他的视线望着洗手台,回头用询问的神色望着他。
半天,陆以洋才勉强出声。「……蟑……蟑……蟑……螂……」
易仲玮愣了下,也没嘲笑他,伸手摸摸他的头。「不要怕,学长帮你打。」
说着走近洗手台找了半天,顺便连柜子也翻了翻,最后把他的培养土拿出来,回头望着陆以洋,「大概跑掉了,你要事培养土对吗?」
陆以洋望着那个无头女摸索回洗手台边,眼看要碰到易仲玮了,陆以洋提起勇气把包包提起来,边摇头边冲过去把柜子关起来,拉住易仲玮就跑。「学长我们去吃饭吧!」
「啥?你不是要做实验?」一头雾水的易仲玮只来得及放下培养土跟抓起自己的外套,就被陆以洋扯了出去。
直到跑出大楼外,陆以洋坐在楼梯口喘着气,易仲玮常常运动倒是不觉得喘,弯腰望着陆以洋,「不晓得你这么怕,我去买点蟑螂药好吗?蛮有效的,过几天再帮你拿去丢就好了。」
易仲玮对他说话的语气总是很温柔,陆以洋想起他在大三的时候说过,『学弟要好好照顾,学妹是用来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