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个日后天下闻名的一代良医,一直被我称为小沈。
有人开了门,抬进来一大堆东西。我收起笑容,低头看佑生。他又在瞪着眼睛看我,笑容不再,眼中痛意弥漫。我把手放上他的肩头用力按了按,低声道:“下一次,给我留着!”
人们把火盆,水桶等等放了满地,把零七八碎放在了一张桌子上。我让他们在佑生躺着的椅子附近加点了许多烛火。
等人们出去,我严肃地看着程远图和小沈说:“大家脱去外衣,只余内衣,外罩上干净长衫!”他们和佑生,都大喘气了一下。说完我也发愁,哪儿脱去呀?
小沈迟疑地说:“你可是,想查看我……”
我摆手道:“我看你干吗?衣服上的灰尘落入伤口会引起感染,就是化脓,所以要穿上干净衣服!”
小沈笑起来,“真对啊!我学了一招。”说着就解开衣襟,要脱衣服。佑生先反应过来了,忙说:“程兄和沈先生可去隔壁,云起可去我帐里。”
那两个人拿了衣服出去,我拿了单衫走到佑生的床前,知道角落的人被锦帐挡住了视线。我把单衫放到床上,看见偌大床上,被子叠放在里面,外侧只有一个枕头。枕边放着我给他的衣服,叠在一起,用缎带系着。我的身份证扣在那叠衣物上。抬头又见枕头对着的墙上,有我手写的狗爬字“平安”。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看向佑生,见他闭着眼,仿佛睡去。
我叹了口气,忙脱去外面的衣服,只余内衣和层层胸围,下边的牛仔裤。我穿上长衫,身子袖子都太长,还有点儿肥。我系好带子,走到佑生身旁,他睁开眼看着我。我笑道:“刚才怎么不睁眼?”
他竟然抿嘴一笑说:“不急。”
我心中一片阳光,佑生终于振作了斗志!我知道他把这世间很多事情已然放下,才能那样平静淡然。我自从进屋来,就感到他心盟死意。此时凶险,不容掉以轻心。我要尽我全力,可他也一定要拼力求生。我依赖的是,若他真的对我用情至深,那么为了我的生命他也会竭力活下去。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我对他长舒了一口气,眼中湿润。他看着我,眼睛闪亮,轻声地说:“云起,你放心吧。”我禁不住蹲在他身旁,抓住他被绑在身边的手。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两个人都对着对方傻笑,满眼泪光。
门一响,我忙抽手站了起来。程远图和小沈走了进来。程远图的长衫显得到处都短一节,小沈倒像穿了自己的衣服。我端起一杯茶说:“今日云起得两位相助,感激不已,饮了此杯,祝我们成功!”两人都显激动之意,饮了茶。开战之前,先振士气!
我对他们布置任务,“把零碎东西摆在躺椅旁,放一只盐水桶在这里,余下的还留在那边。每人用那边一桶热盐水洗脸和洗净双手至肘弯处。噢,小沈和我先剪指甲。然后每人用头巾包扎好头发,不能露出来。”看了那么多有关外科手术的电视剧,这点儿打扮还是知道的。
一会儿,三个人打扮好了,袖子挽起,露出前臂,手悬在空中,头上都扎着大头巾,看着稀奇古怪的样子。我们互相看,均觉得好笑,四人不约都笑起来。只不过每人的笑法不同——程远图是苦笑,小沈是嘿嘿笑,我是哈哈笑,佑生是抿嘴无声的笑。
我想了想说:“佑生,你能不能喝些酒?”
他说:“我从不喝酒,此时,也不想。”
我又看着程远图说:“你能不能,把他打昏?”
程远图点了点头。佑生却忙说:“不必。”他几乎笑了笑,看着我说,“云起,我要看着你……我,受得了。”
第十四章◎断腿(5)
我胸中好痛,就要落泪,但此时绝不能服软,忙咬牙忍过,使劲儿笑了一下。
笑完了,我吸了一口气——开始吧!我拿起手帕,对角叠好,又折成绳状,走到佑生身边,看着他的眼睛十分正经地说:“我要把它绑在你嘴里。”
他一笑,微微张开嘴唇。我只觉心中激荡不已!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性感吧,他在这个时候放电,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
我咬住嘴唇,把手帕勒进他嘴里,俯身双手在他头后边系紧。心中一动,觉得不应该就这么让他残害了一把,我得找回来。就咬着牙,几乎脸贴着脸,在他耳边轻轻地暧昧地缓慢地说:“你叫出来,我喜欢听。”
他忙闭了眼,牙关紧咬住手帕,脸上竟有一丝红晕。
我忍住笑站起来,示意程远图到我身边。我拿起那条带子递给他说:“你要用这个把他的大腿在腿根绑紧,赖以止血。你还要抱住他的大腿指向上前方,像我们平常屈膝休息时的角度。当我们动手时,你一定要努力稳定住他的腿。”他庄重地接了过去。
我走到佑生的伤腿旁,闭眼把过程又想了一遍,对小沈说:“这是我要做的——切开皮肤,找到主要血管,用丝线扎住开口,我也不知应该是活结还是死结,但一定要扎好。中血管,用簪子烫一下,然后用小刀切开膝盖之间软骨。去骨之后,要把碎骨剃净,残血处理干净,然后将皮肤盖回缝好。记住把扎住血管的线头露在缝口外,日后我们好把线扯出去。你有问题吗?”
我看他,吓了一跳,以为他刚刚吃了白粉。他的双眼闪烁光芒,脸上一片红光,嘴张着,几乎流下口水,半晌才说道:“可否……让我来做?”
好,又是一个医痴!
我忽然想起我连扣子都钉不好,就看了看他的手,修长好看,不禁叹道:“小沈,好一双手啊!是否灵活机巧?”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手说:“探脉疗伤,无一不能,无一不巧,可谓天下第一手!”
“好极!天助我也。”我拍手,“那你就管用丝线扎住血管,和后边的缝线吧。”
他几乎大哭地看着我说:“谢谢你了!云起。”
那边程远图听到,哼了一声。
看看旁边的火盆上,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