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背影
第二天护士去检查病房时,却发现不见了那个叫杭书蕙的要做人流的病人。
五天之后,高仓回来了,带着满脸的愧疚,以及一大堆补品。
她平静地说:“已经做掉了。”
他内疚异常: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29、流浪
1994年3月13日,高仓离开南方,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女孩在绝望之极,一个人去了瑞士。
30、有个女孩叫高洁
1995年冬天,一个叫杭书蕙的女人,在瑞士生下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女孩。
那个女孩叫高洁。
有个女孩叫高洁,小洁,多好的名字。
季雨中断了几次才把这篇文章读完。
如果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未免显得有些拖沓;可如果把它看成是一篇散文,那么无疑它是精致而凄凉的,尤其是那些细节的描写,不仅精致,还真实得简直让季雨喘不过气来。
与这封信一起,季雨还看到了一张四、五岁的女孩的照片。那孩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一条紫色小花的背带短裙,腿上的长袜子白得让人心疼;她的头发用彩带编了一个高高翘起的马尾辫,站在一扇落地的大窗前,正在跳一段美丽的独舞,那双深深的大眼睛,和那象极了高仓的直直的小鼻子,让季雨看得触目惊心。
季雨不知道这封信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只感到心里长期结积着的一些东西正在破碎,她想她也许到了该把高仓交还给上帝的时候了。于是她想起托马斯来,想起那个等了她多年的美国男人。
第14章 走进金光闪闪的红门
十四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完全改变了高仓的生活。
他仿佛站在悬崖的边缘,周围鲜花盛开。他看见那么多的蝴蝶飞来飞去,他想伸出手去采摘,可是他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小心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那个叫做“高洁”的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液。他无法选择。
他又一次站在美好集团那间办公室的窗子前,看着窗外炽热的阳光,和在阳光下进进出出的人们,他感到十分疲倦。他深深地知道,2000年剩下的日子将会非常地漫长。
宝筠终于要从美好集团辞职了,当她把辞职报告交到高仓的面前时,高仓看见她挺着饱满的胸脯,仿佛一个骄傲的得胜将军。不,宝筠的辞职书让他感到愤怒,他不能允许又一个女人离开他而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从眼前消失,把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情欲从此一笔勾消。
可是这个女人却大义凛然、义无反顾。离开美好集团的那天,她从一楼像攀登珠穆朗玛峰一样一直爬上十六层。站在十六楼的窗玻璃前,她眺望着窗外的高楼和民房,还有那些在阳光中静默着的老槐树,她像一个女英雄一样,让怅惘在心里一阵阵地激荡,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宣告着一件事情的终结。接下来她又示威似地走下楼来,像一个将军一样检阅了公司里所有的办公室。尽管这个女人心里千军万马,但是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是她在美好集团的最后一天,她装模作样地与别人打着招呼,脸上挂着一种非常似是而非的笑容。这种笑容使高仓感到愤怒,也使他的尊严受到了严峻的挑战;看着这个熟悉的正离他而去的女人,他恨不得把她揉碎成水。
但是他的霸道对这个女人却已经不再具有效力,如同过期的酵粉,高仓的愤怒再也不能让宝筠重新发酵变甜。宝筠走在这个坚实的大厦之中,她对这个企业的悲情已经淹没了个人的那点情感,她并不知道她爱过又恨过的男人一直都在对她咬牙切齿,她其实对这些已经不再在乎了。走出美好大厦的时候正是中午,九月的阳光脆薄而明亮,直刺着宝筠的眼睛。穿过办公楼前的绿地,她看见绿色的草坪和垂挂枝头的红柿子,以及一些叫不上名的累累的果实,心里掠过了一种深深的悲凉。八年了,她把自己的青春留在了这里,可是今天她却要走了,她走得那么无奈,也走得那么悲伤。在那片明亮的草坪上,她仿佛看见自己的青春在向她告别,然后一点点地寂寞地逝去,她加快了步子,走过草坪的时候,不由想起大学时写的一句诗:我死的时候是一株没有叶的树。
那年她才十九岁,十九岁的她,在校园的梧桐树荫下,编织着还没弄明白的哀愁。
……
方弘略对宝筠的决定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他一开始是狐疑地看着她,然后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他那张斯文的脸,大笑起来的时候也全部走了形。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宝筠突然感到脊背凉嗖嗖的,她一直没有弄明白方弘略的笑的意义,也没有了机会再去把它弄明白。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方弘略非常积极地替她张罗了出国的事情,并借公事先期飞到美国,替她在那边作了安排。
临走前两天,天空总有淡淡的云,像是涂在人心头的一抹血印。宝筠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哪里也没去,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一去就不再回来的感觉,这感觉揪得她的心一阵阵直疼,她一遍遍地问自己:我这真的就这么走了吗?我这真的就不再回来了吗?她一遍遍问自己的时候,不由感到莫名地空虚和孤独。
走的那天早上天空格外晴朗,她早早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阳光在淡黄色的窗帘上跳动,她贪婪地盯着它,仿佛要把那缕颤动的光线吃到心里去。约定8:30‘朋友来接她,而她7:30‘才起床。行李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她慢吞吞地漱口洗脸,还最后给自己煮了早餐……所有的一切,她做得都十分从容,就像一个即将走向刑场的战士。在首都国际机场,她看见很多的人在告别,他们有的拥抱在一起,有的反复地叮咛着什么,有的甚至还流下了眼泪。她的心象玻璃一样脆薄,又像一团斩不断的丝绳一样迷乱,在机场嗡嗡的广播声中,她的朋友不断地对她说着什么,她什么也没有听见,她的眼光轮流搜索着大厅里的人们,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寻找什么,只有一种要寻找的本能,好像心底里有什么事还没有完成似的。但是她终于什么也没有找到。办完登机手续,在机场的入口处,她回头绝望地看了一眼她的朋友,正在这时,她眼睛的余光触摸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穿着一套笔挺的西服,非常虚伪地裸露在人群之中,他那身黑色的服装使他看上去和她一样的孤独。她这才明白她仍然不死心地盼望着的人,正是这个最让她愤怒的出卖了她的男人。她盯着那双灼灼的眼睛,泪水哗地一下子涌了上来。
就在她跨入检票口的时候,她听到高仓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那声音那么尖利,那是一种受了伤的男人的声音。她的心像被鞭子猛抽了一下,她咬了咬牙,一侧身就走进了候机通道。她告诉自己,她爱的另一个男人正在纽约机场里迎接着她……
这个傲慢的男人,又一次被爱情击败了。高仓从机场回来,一路上都有些神思恍惚。从宝筠递交辞职报告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想他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他做错什么呢?他真的不知道宝筠会对方弘略进入美好集团的事那么耿耿于怀。但是转回来又想,他是真的事先没有意识到吗?不,其实他是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他之所以不顾宝筠的劝阻,把方弘略拉进公司,是在潜意识里就把方弘略和宝筠进行了比较,当然他并不愿意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