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中的深意我如何不晓,只得默然点头。
眉庄柔声道:“胧月还小,孩子的性子嘛,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的。你看敬妃就知道,何况胧月是你亲生的呢。”
我低低“嗯”了一声,道:“胧月这孩子我瞧着也是有脾气的,只能慢慢来了。”
眉庄摘下手指上的护甲,安抚住我的肩膀,怜惜道:“有身子的人了,肩膀还这样瘦削,难怪温实初说你身子弱胎象不稳,可别为今天的事生气伤了身子才好。”
我转首勉强笑道:“幸好宫里还有个你能体恤我。”
眉庄怜惜看着我,笑道:“若你肚子里怀的是一个男胎,想必皇上会更体恤你百倍。如今就把你捧在手心里关怀备至,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把你当凤凰似的捧着呢。”
我啐了一口,道:“人家正经和你说体己话儿,你就这样胡说八道的。”
眉庄吃吃笑道:“我不过一句玩笑,看把你兴成这样子。方才听你一口一个胧月叫她,明明她的小字绾绾就是你自己给取的,偏偏一声儿也不叫,真真是生分。”
我听得“绾绾”二字,心下猛地一突,甚觉黯然。眉庄自然不知道,这绾绾二字,有多少辛酸与耻辱,我如何叫得出口。于是只道:“我去更衣罢,再不去给太后请安便要晚了。”
眉庄打量着我道:“你这身打扮就很好。虽然太后不喜欢太素净的装扮,可是你刚回来,自然越谦卑和顺越好。”
说罢和眉庄二人重新匀面梳妆,备下了轿辇去太后处不提。
颐宁宫花木扶疏,一切如旧。只是因着太后缠绵病榻,再好的景致也似被披靡了一层迟钝之色,仿佛黄梅天的雨汽一般,昏黄阴阴不散。
眉庄是熟稔惯了的,搀着我的手一同下了轿辇,搭着小宫女的手便往里走。芳若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笑道:“太后适才醒了,刚喝着药呢。”
眉庄笑吟吟进去,向太后福了一福,便上前亲热道:“太后也不等我就喝上药了,该是臣妾喂您喝才是。”说着伸手接过孙姑姑手里的药碗,道:“有劳姑姑,还是我来服侍太后吧。”
太后慈爱笑道:“你来得正好,除了你孙姑姑,也就你伺候得最上心最叫哀家舒坦。”
虽在病中,太后却穿着一身七八成新的耀眼金松鹤纹薄绸偏襟褙子,头发光滑拢成一个平髻,抿得纹丝不乱,只在发髻间别了一枚无纹无饰的浑圆金簪。
其实她久病卧床,并不适合这样耀目的金色穿戴,更显得干瘦而病气恹恹。只是不知为何,太后虽病着,却自有一种威仪,从她低垂的眼角、削瘦的脸颊、浑浊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我想起舒贵太妃对太后的描述,心下更是悚然,油然而生一股畏惧之情,已经跪了下去,道:“臣妾甄氏拜见太后,愿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太后微微扬眉,抬眼淡淡看我,“回来了?”这样平平常常一句,仿佛我并不是去甘露寺修行了四年,而是寻常去了一趟通明殿礼佛一般。
我低首敛容,静静答:“是,臣妾回来了。”
“那么,”她打量我一眼,“未央宫住得还习惯?”
我心下一紧,“未央宫太过奢华,臣妾很是不安。”
太后“嗯”了一声道:“虽然奢华,倒还不曾越过从前舒贵妃的例,皇帝要宠着你些也不算什么。”她皱眉对眉庄道:“药喝得哀家舌头发苦,去倒掉也罢。”
眉庄只是笑容满面,笑嗔道:“臣妾说太后越活越年轻呢,太后偏不信,非说臣妾哄您。如今怕苦不肯吃药闹小孩子的脾气,太后可不是越来越年轻了。”
太后脸上的皱纹一松,似开了一朵舒展的千伴菊花,掌不住笑道:“哀家原瞧着你多稳重的一个人,如今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眉庄笑道:“药喝着太苦,怄太后笑一笑。”
太后抬手刮一刮眉庄的脸颊,笑叹道:“原本实在不想喝了,就瞧着你这点孝心吧。”说着将药汁一饮而尽。眉庄眼明手快,见太后喝完药,取了绢子在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