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可不是去做知心大哥哥的时候,该去罗家去跟进一下那个瓷罍的建模进度了。酒现在是没有问题,如果装酒的坛子出了问题,那也是尴尬。
他没有去罗家大宅,而是直接去了罗家在镇子外面的瓷窑,这几天罗馨远应该都在那里。
远远地就看见瓷窑上因为高温导致的空气扭动,赵承平加快了脚步,还没到近前,就听见罗馨远的声音:“这批又烧坏了?”
赵承平心中“咯噔”一下,这“烧坏”,不会说的是自己预订的那批货吧?他赶到近前,罗馨远正手中拿着一个罍型的白瓷器,与老烧窑工说着什么。
听见有脚步过来,罗馨远抬头,看见是赵承平,露出了羞愧之色:“赵兄,真是对不起,到现在也没烧出样品来。”
“为什么?”赵承平接过那件白瓷器,发现瓷器形状与设计的模样略有不同,发生了变形,而且还不是往美了变,实在是很难交差。
如果是釉色发生了窑变,或是出现了金丝铁丝的冰裂纹,那他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开心,但是目前这好像被小孩子捏坏了的泥巴罍,就算他巧舌如簧,也无法欺骗自己这是一种现代艺术的表现形式,如同抽象画一样的高贵而有逼格。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问题出现的原因,然后处理掉。
赵承平在读美院的时候,假期的时候曾经被老师带去景德镇学习过,也听过那些老窑工说过一些瓷器瑕疵的成因。
他仔细看着那件白瓷罍扭曲的地方,又仔细看了一遍窑炉,在景德镇一个月的学习期间,他运气很好,同学们遇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他什么事都没遇到,太太平平的渡过了那一个月。
现在,他倒是希望在那一个月,天天都遇到稀奇古怪的错误,只有自己真正遇到了,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才会有效率的去处理。
在年轻的时候,遇到的挫折未必是挫折,说不定是上天送来的礼物,暑假学习期间出什么事都是可被原谅的,也会有许多人一起帮忙出主意想办法。但是现在,他的时间不多了,这瓷器成功与否,关系到自己是否可以在赵家堂堂正正的立足,进而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去完成红叶凝霜。
房间里放着一大盆雪白的瓷土,赵承平用手捏起一大块,仔细搓了搓,明显感觉土的手感不对,与他当初在景德镇的时候用的完全不一样,粉质的感觉较为强烈。
“这土是怎么回事?!”赵承平拧着眉头,如果原料有问题,那别的也没什么好追查的了。
那老窑工一脸的惊讶:“赵先生对瓷器制作也很有心得?对,我也觉得这土与平时所用的白瓷有所不同,但是在拉坯成型的时候,却没有任何问题。”
“你也觉得这土有问题?这土是哪来的?”赵承平盯着罗馨远的眼睛。
罗馨远放下瓷罍道:“我想把这单生意好好的做起来,以后我们两家也可以多一些生意往来,知道你是卖给夷人的,所以专门从省城的夷人那里高价买来了据说加了他们新配方的瓷土。”
“夷人?哪国人?中国人还要找夷人买瓷土?”赵承平奇怪地问道。
罗馨远拿起一小块白瓷泥,有意无意的在手上捏着:“魏源说过,师夷长技以制夷,现在大清早就亡了,我们也该开眼看看世界了,有好的就学,并不是什么郑的事情。”
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胸襟和眼光,赵承平对他倒有几分另眼相看了。
“那个夷人,是英吉利人。”罗馨远说道。
赵承平脑中如电光火石一般,那些词汇如闪电般的在他脑中闪过“英吉利人”“瓷粉”“粉质很强”。
难道是……骨瓷?(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瓷器是中国人千百年来流传的骄傲,但是,英国人却在高岭土白瓷之上又拓宽了思路,放飞了自我,往瓷土里又掺入了大约百分之四十的牛骨粉,诞生了异端——骨瓷。
而它的存在,其实只是一次不太成功的仿制,两千多年前中国就往欧洲出口陶瓷,看着大把大把钞票往东方流淌的威尼斯商人当然也不会闲着,威尼斯的玻璃岛上无数工匠,一直在为此而努力。
直到十七世纪时,其中一位能工巧匠得到了景德镇出品的薄胎瓷,这种薄如纸、白如玉、明如镜、声如磬的神奇瓷器,在欧洲卖出无比昂贵的价格,什么蒂凡尼,什么戴比尔斯,完全无法与之相比。
一件瓷器就可以换回一支军队,用薄胎瓷做的灯具,比玻璃灯拥有着更加奇幻而迷离的效果。
不服气的英国人在想着往中国卖鸦。片之前,还是干了点人事的,比如,他们开始努力捣腾着瓷器,往陶土中加入骨粉和铝粉,以求达到玻璃拥有一种不太透明的乳白色。
可惜始终仿的就是仿的,也没有完全达到薄胎瓷的效果,因此才会转变销售品种,既然倒腾动物骨头没什么效果,于是就转而投奔了植物,从中提取了c17h19no3。
既然有骨瓷的可能,那就可以一试。
好在在景德镇实习期间,赵承平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一门心思扑在釉面花纹的绘制上,而是与窑工认真的了解过关于中国五大名窑,还有世界其他国家瓷器的烧制方法上的区别。
别的没记住,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关于骨瓷的温度,普通白瓷的烧制温度是1300度左右,而骨瓷是1200度左右,而且在缔烧过程中,骨瓷的收缩率非常大,得到的成品会收缩大概百分之二十,普通白瓷只有百分之七,因此形状非常容易变形,如果想要烧个碗或是盘之类的东西,必须放在特制的模具里烧制。
至于这么形状复杂的罍,绝对不适合使用骨瓷来烧。
赵承平抓起一把土:“这种土只能做来做简单形状的瓷器,我要做的东西,不能用这种土来烧。”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夷人会带着骨瓷土。这夷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