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天把脑袋凑过去,一看,暗笑一下没吱声,虽然自觉以接受了九年的义务教育,但见如此大量的化学题,也是一阵头疼,便端了一本坐在马扎上笨鸟先飞。不过,张平飞得就更慢了,又把他那本在抽屉里总也躺不消停的新华字典找出来把每一个不认识的字标上了拼音,不要说背,首先是要顺畅地读出来,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中英互译呢。
有一点,说归说,笑归笑,牢骚归牢骚,众人皆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句话在部队里更是根深蒂固,只要领导下达了死命令战士们会不顾一切地去完成。这也许就是军纪吧。
过了几天战士们发现,当静下心来去研究某一件事的时候,背点题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一辆防化救援车从车库里驶出来,停在院子里一块宽敞干净的地方。车前鬼脸有一个人头大的标志——奔驰!
全中队战士排在了防化车的一边,刘队长一人在前排站着,那身板挺直,不亚于年轻小伙,两条典型的横眉贴在那双让人不敢多停留目光的眼睛上。略胖的张嗣风队长在第一排的排头,小肚子已经超出了排面,没有发觉地挺在那里,竟管他已经使劲地收腹挺胸。身后的史雷队长被长嗣风挡了个干净,鼻梁子上刻着“大本”文凭的眼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向鼻尖处稍稍滑了点儿,但也没有向往常那样习惯性地推上去。呵,部队的纪律竟能改变一个人的习惯?第三排的排头是新上任的杨丹,长发整齐地蜷缩在迷彩帽里,目光透过前两排的缝隙,紧紧地盯着正前方。她和夏雨天一样,都是第一次见识这奔驰防化车,可能心理正兴奋着呢,想上前去仔细看看、摸摸这先进的武器装备。
刘队长下达命令的嗓音震得训练塔顶层的鸽子飞向空中:科目,特勤器材操作;目的,使同志们了解和掌握特勤器材的性能和使用方法;场地在此,时间大约一上午;以班为单位,各班长组织实施;要求——
整个队伍随着命令的下达,由“稍息”突转为“立正”。
请稍息!要求只有一点,车上的八十五种器材要熟练掌握,而且还有讲解与操作同时进行,细到器材的摆放位置。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回答声音响亮,立正动作整齐化一。
开始训练!
是!
这辆防化救援车上共有八十五种救援器材,每种器材都有它规定的摆放位置。杨丹和夏雨天只是在器材库的器材统计簿上简单地了解了一下,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救援器材应有尽有:什么婴儿防护罩、尸体袋,什么过滤器、移动气源,还有大大小小各种型号的堵漏器具。甚至还有一些科技含量很高的器材,像生命探测仪,有毒气体探测仪和水质分析仪等,一应俱全。真是只要能想到有用处的,在这车里就能找到相应的器材。
下午的太阳很毒,大家刚练完防化器材的操作,刘队长见战士们已是满脸汗水,就连杨指导也是鼻尖湿漉漉的,便走到杨指导面前。步伐清晰有序。
杨指导马上立正站好,静等刘队长说话。
刘队长双手自然地甩在背后,伸了伸脖子,说:休息一下吧,这不是一下两下就能练出来的,没事就要多抽时间练,那几个老班长经验多,多请教一下他们。
是,刘队长。杨指导没有敬礼,但立正的姿势很标准,双手紧紧贴着军库。
恩。刘队长习惯性地回应并微点一下头。只是点一下头,可能是是认可,也可能是表扬。反正接受点头的人是会理解的。刘队长又说,让战士们休息一会,但别闲着,找阴凉地方背题,把张队长和史队长叫来,领导班子到队部开个会。
是!这回,杨指导打了个军礼。
刘队长的身影还没在大院里消失,三名队长一溜小跑已经跟了过去。
舞蹈团排练厅的窗户在大院靠近大门的西侧,窗户外面有一棵挺大的树,是榆树,是那种一眼认不出的榆树,得拐好几个弯才能树枝。树干很粗,十多个人才能把它围住,但要伸开手,三四个人就能围住。树叶很低,快低过了舞蹈团的窗户。所以,想看舞蹈团里的女生跳舞,只能偷偷地钻到大树的那头,或者直接扒到窗户边儿,在院里是看不到的。
这棵树是谁种的,种在这的目的是什么,是先有的消防队还是先有的树,是先有的舞蹈团窗户还是先有的树,没人知道,尽管这事儿在战士们中间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了这棵树,树荫在夏天都成了战士们的抢手货,各自揣着怎样的目的去乘凉就不得而知了。一听火所刘队长让赵阴凉地儿背题,大家都三五成堆地围到树底下,记性好一点的都把手中的题册装到了脑子里了,一股随问随答的信心悄然于脸上。几个不托底的乖同志是无暇顾及这里的热闹的,各自找个僻静的角落,拿着题册嘟嘟囔囔。
应该是队部门刚关上的时间,大树底下便是片刀声四起,七嘴八舌地砍“侃”起了大山。
擅长围堆调侃的朴志超拉拢几个侃爷单独围了一小圈,嚷嚷着要给大家讲个笑话,被拉到的几个坐下,没被拉到的也闻音围在外围听热闹。都知道这超仔不仅嘴皮子油得很,而且表情也相当丰富,即使是听过的笑话,在他的嘴里翻个儿加工后,保证另有趣味。
雨天儿,你去过泰国么?朴志超就近推了一把身旁的夏雨天,问道。
泰国?我最远去过北京,还是五岁的时候去的,再有就是这里了。听过泰国,没去过,但我知道那里人妖盛名。夏雨天以为朴志超要讲泰国的人妖,立马集中了精力。
朴志超斜楞一眼夏雨天,说:一说泰国就知道人妖,没文化。说完瞅了里外一圈,意思是问起他人有没有去过的,被目光扫过的都一一摇头,还一个劲儿地着急让他快说得了。朴志超盘了盘腿,一副走过南闯过北的老江湖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都没去过就好办了。嘿嘿笑了一下,又接着说:前几年我和家人就近去了一趟泰国……
唉——你家不是离朝鲜近么,咋的?夏雨天横挡一道。
在我表演的时候,麻烦你不要打断我,这样会影响我的情绪,OK?朴志超有些生气地看着夏雨天,有看了一圈其他战友,似乎在寻求同情。
哦,我没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你说的是真事还是假事。
朴志超见夏雨天的嘴快噘到天上去了,双手抱拳,重重地说:服了你了,本故事纯属虚构,形了吧。长舒了一口气,似乎调整好情绪后,又说:刚去泰国的第二天,在街上走着走着,看见一个上年纪的妇女和一个漂亮的女生趴在二楼的阳台上,看上去像母子,我抬手和那女生打招呼,妈妈模样的妇女不知怎的,端出一盆水,“哗”扬了我个透。朴志超一边模仿妇人扬水的潇洒,一边模仿被浇后的狼狈:我二话没说,抬头就是一顿臭骂,也不管她听懂听不懂。我家老爷子听到我的骂声,笑着告诉我今天是人家的传统节日——泼水节,表示祝福、友好。
不对吧?云南的傣族……夏雨天再一次打断朴志超的话,然后猛地一拍脑门:啊,对了,虚构、虚构,你接着说。
朴志超再一次生气了。尹鹏在外围伸脖子喊:快说得了,跟你表示祝福你咋还骂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