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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2页）

碾子愣住了，他收了笑容说，那，他咋这长时间不回来？

三皮认真地说，一回来，就不走了呗。

碾子的脸变成了哭丧脸，说，大哥，你可别吓唬我。

三皮笑起来，用指头点着他说，那三丫头真有那么好吗？把你迷成这样？逗你玩哪，我估计，这小子肯定是有更好的路子了。城里啥姑娘没有？你把心放到肚里吧。

碾子的脸色又慢慢缓过来，他跟三皮干了一杯酒说，对呀！这不明摆着嘛。那小子识文断字的，能不回城？他在清水河能有啥出息？他只能回城！要不他咋几个月不回来？啊？

哈哈！碾子兴奋起来，又响亮地笑了两声。

这个时候，碾子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判断，就是楚一凡有了更好的回城路子，这是神通广大的三皮说的，也正合了他自己的意思。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这个猜想已经在碾子的心里成了事实。

碾子当晚便赶回了清水河屯。回来之前，他匆匆地在公社的理发店理了个发，还是那种和楚一凡一样的略长的分头。回到家，他穿上了那件三皮给他弄来的旧军装，一路快走，来到了草花家院子前。草花家屋里的灯却黑着。他推了推柴门，柴门没锁，他进了院子，看到屋门是上了锁的，他愣了一会儿，不甘心，在上了锁的屋门上拍了几下。拍过了，才悻悻地带上柴门，一时间不知要干什么，便像个夜游者一样，在村子里转悠着，一肚子的话没个着落。

碾子多日不在家，他不可能知道草花已经随大姐和母亲去了柳树沟。草花爸虽然没去，但每天晚上就去二丫头家吃饭，有时候晚了，就睡在二丫头家，不回家了。这些碾子都不知道，所以，他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把楚一凡不要招工名额、有更好的回城路子、从此不再回清水河的消息告诉草花的想法便流产了。

他原本想着，他把自己从公社得来的最权威的消息告诉草花，然后什么也不说，他知道这个打击对草花就够大的了，他什么都不用说。他知道这个时候草花需要想一想，需要慢慢接受这个事实。等过几天，他再来，把草花退回的彩礼再次拿来，还要加上一些。那时候草花便会对他的大度和为人重新看待，更会被他感动，那时候她还有什么说的？你一个被人骗过的姑娘，是不是黄花闺女都难说了，但在清水河边被人摸过*、被人亲过嘴那是真的，这我认了，我碾子不计较，我还是娶你，你还有什么说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恋曲1976　十四（4）

可是草花家没人，草花家是锁头把门。草花这一走，使得碾子错过了一次机会。也使草花自己的生活错过了一次有可能改变什么的机会。假设草花没走，那这天晚上碾子必会实现他的计划。而草花听了这样的消息，有可能会做出各种判断和反应，接着便会做出一些选择。那样的话，草花的生活也许会有发生种种变化的可能。可这是假设，事实是草花不在家，去了二十多里地以外的柳树沟。她根本就不会给碾子机会让他说出“楚一凡那小子已经回城直接当了干部”的消息。她也根本想不到她以后的生活中还有那么多的变故在等着她。她还在痴等着楚一凡，她不相信楚一凡会不回清水河，因为清水河有她，三姑娘林草花。楚一凡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林家的一把锁头，粉碎了碾子的计划。本来憋足了劲儿的碾子被一腔热血烧着，在漆黑的村子里游荡，不知谁家的狗冲他叫了两声，他有了发泄的对象，捡了一根棍子，把那狗打得哀嚎着逃走，引起了村子里一连串的狗吠。碾子追着那狗跑到了吊桥边，狗不见了，下弦月刚刚升上来，黑黑的水面闪出点点磷光。碾子呆愣了一下，忽然扔了棍子，迅速扒去衣服，一头扎进清水河里。初夏的时节，还不是游水的时候，凉凉的河水一下子就把他激醒了。他拼命地划着水，狠狠地扑腾着，释放着他青春的体能，那样子近于自残。

同样深爱着草花的碾子，他真是性急了一些，他没有想到，草花虽然今天不在家，可她迟早是会知道楚一凡“回城当干部”的消息的，不急在今晚。他面临的问题是，草花即使知道了楚一凡不再回清水河的消息，就会答应他碾子的求婚吗？如果那样的话，草花还是草花吗？碾子用了两年的时间还看不清这一点，这是碾子的悲剧，没人能帮得了他。

楚一凡想明白了，回清水河的机会，等是等不来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按照黄怡的说法，那个地方，你就不要再去了，没必要耽误那个时间。上考场之前，让你爸弄个车，我去一趟，把你的报名手续办了，行李拉回来，就行了。你的任务就是复习、考试。

楚一凡想想都感到绝望。要是按照母亲的安排，那就意味着他从此是见不到草花了，这怎么行？如果没有了草花，他考大学、他工作、他当干部、他今后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楚一凡决定主动出击。他选了一个两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他想如果是单独跟母亲说，可能很难过关。人多的时候，也许会争得更多人的同情和理解。

那天的气氛本来很好。两个爸爸在喝酒。两个妈妈在说着怎样把箱子里旧日的衣服拿出来给欣蕊改了穿。这个时候，楚一凡就用了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妈，我得回清水河一趟。

黄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回去干什么？

楚一凡说，那边我有些事还没办完。有几个老乡欠我的钱得要回来，我还得跟队里结算一下工分，另外，收拾一下行李。

黄怡问，老乡欠你多少钱？

楚一凡没有准备，因为没人欠他的钱。他蒙了个数说，几……几块钱，*块吧。

黄怡又问，队里工分，是你欠队里的，还是队里欠你的？

楚一凡说，队里欠我的，去年的工分，结算之后，去了口粮，我还能剩点呢。

黄怡干脆地说，不要了。老乡的钱，队里的钱，都不要了。行李，我去的时候给你收拾。能不要的，就送老乡。能要的，就拉回来。所以，你还是不用去了，在家复习。。　最好的txt下载网

恋曲1976　十四（5）

黄怡只用了几句话就解决了问题。楚一凡感到绝望在迅速地涨大，几乎把他吞噬了。他见这个时候，他和母亲的对话还没有引起两个爸爸的注意。他就用最后的力量坚持着说，那，我还是得回去一趟。

黄怡注意地看了看儿子，说，为什么一定要去？

楚一凡说，我这次匆匆回来，没想到不再回去，总不能不去告个别什么的，就从此不去了。

黄怡哂笑了一下说，嘁！让你们下去，都是一场闹剧。还告什么别？有什么可告别的？你将来的路长着哪，你很快就会忘了那个地方。没什么可留恋的。

楚一凡说，毕竟是我呆过两年的地方啊。回去一次，也耽误不了几天时间。

黄怡说，咦？你是什么伟人啊？还呆过的地方。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留恋那个山沟子地方？

楚一凡把心横了一下，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违背过妈妈的意愿。这次他壮着胆子，想把事情闹大一点，事情闹大了一点，才能引起两个爸爸的注意。他放下筷子，坚持地说，反正我得回去一次。

楚一凡的坚持起效果了。两个爸爸，宋美秋，还有欣蕊，都停下了筷子，看着楚一凡。

黄怡是第一次遇到儿子这样坚决地跟她做对，她不太习惯，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看着楚雄飞说，这孩子，这孩子，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