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李思安道:“韩哥你道我是胡闹?恰恰相反,俺是真觉应当速战。”
韩勍根本不信这莽夫的嘴里能吐出什么妙策,随意应付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心里打定主意应付两句就去睡觉。
李思安道:“兵者,以正和,以奇胜。
何为正?
何为奇?
按部就班是正,出其不意是奇。
四年前,我军与辽贼二十余万对垒于沧、冀数月,到了也没打起来。何也?皆不欲速战尔。此番,两边又是各有数万精锐相持。彼此皆知,硬打损失太大,都想着站住脚跟,先为己之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
王景仁是这个心思,我看对面李可汗也有此心。
毕竟,他辽贼精兵寡于我军,又有成德顶在前头,比较从容。”
这几句话说得有模有样,韩勍突然觉着这老弟兄进步不小啊,会动脑子了。
便听李思安又道:“然而我却以为,敌军有心如此,我军却恰恰不该如此,当反其道而行之。
我等再去搦战,彼辈必会以为我等还是来做做样子。如此一来,军心亦必无死战之意。而我却偏偏硬打。我以有备而击彼之无备,当可收奇效。
便是拼着有些损失又怎地?我大梁物富民丰,人口财货倍于辽贼,便是一换一兑子,也是他李可汗受不住。
有甚好怕地!
只要击破前敌,立下大功,死点人算什么。
哥哥是天子亲军,亏谁还能亏了你么?”
李思安所言确实有些道理,但韩勍并未被他说服。这可是关乎数万人生死的大战,岂能儿戏。
“贞臣啊。”韩勍拍拍老兄弟的肩膀,也借着酒劲儿说两句心里话,“王景仁是代圣人来地,闹个脾气无所谓,却不可因私废公坏了大事。
此次北伐,乃国朝头等大事。胜,则天下反掌可定,圣人尤为在意。咳,”韩勍叹口气道,“圣人老了,你我也老了。王景仁持重用兵,并无错漏。”
有稳妥的法子,韩勍真心不想跟辽贼死磕。
李思安却义正词严道:“韩哥儿以为我胡闹么?
非也。
俺正因晓得此战要紧,才觉应当速胜。
淮南贼内乱不休,无力北顾。宋文通羸弱。全取河北,正当其时。击破辽贼,携大胜之威,席卷天下,立不世之功。
我观这王景仁用兵,可说是张弛有度。俺也问过杨帅,那厮在关中、夏州亦打得硬仗,手下儿郎有些能为。这般持重,恐非其本意,只是那厮忧虑我等不尊号令,怕阵前运转不灵。
哼,这却小觑了我等。”
韩勍歪眼瞥着李思安,心说难道不是?
易地而处,爷爷也怕你们拆台呐。
却看李思安说得大言不惭,韩勍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确实也没有违背过什么军令,似乎他们这些老汴将还真是遵纪守法的好将军。这么一想,竟连心中的那一点点惭愧都烟消云散了。
便有李思安继续口吐莲花,说道:“当年李二郎虎牢关一战擒两王,抵定前唐三百年基业。今河北二贼当前,一战破敌,他日凌烟阁上亦有你我兄弟画像。只要这厮妥当用兵,我等又怎会延误军机?
分明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思安说得掷地有声,韩哥好像也觉有理了。想想几次出阵,哪回不是爷爷顶在前头,啥时候他王景仁的队伍站在前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