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直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肩头扛着如此众任。
天子居然把如此重担给他杨某人,天子是怎么敢的?
杨某人又是怎么敢的?
好歹是禁军精锐,若结阵而走,能否逃回莘县?
距离其实不远,估计也就几十里路。据说在泽、潞就梁军曾有过类似的壮举。但是当时己方人多,辽贼马少,而眼前嘛……
杨延直此刻根本搞不清究竟是有多少辽贼。
哪敢乱动呦。
杨将军忍不在心里盘算,若是弃军而走,回去四哥儿能不能饶为了我。
万分悔恨自己这次送肉上门的蠢行。
爷爷当初是怎么了?哪里来的勇气要做这个英雄。
就在这种彷徨无措中,红日西斜,杨将军又熬过了一天。
……
郑大帅在土垄上吹了半天凉风,斥候来报,王彦章在据此三十里左右徘徊观望。之前曾派出多股游骑,意图联络这支梁军,均为毅勇都和舅子军挫败。
可能是吃够了亏,现在也不派人了,只是斥候警戒四周,防备遭袭。
郑守义突然想到一句话,道:“我儿,李三管这个叫,叫什么透明?”
小屠子如今紧随爸爸左右,想了一回,答曰:“战场单向透明?”
“对对,对。便是这个。”最近跟着李老三相处较多,郑守义发现这小白脸的门道越来越多。尤其他那个教练军里很有些真知灼见。像什么“战场迷雾”、“单向透明”之类的说法,言简意赅,一阵见血,郑大帅感受颇深。
比如现在,这个战场对于他来说就是单向透明的。
从这些被俘的信使处,郑守义准确地知道这被围的是个啥叫杨延直的新丁。这厮跟着朱有贞在城里混过几年,没怎么上过战阵,手下一万二千兵就跑来河北战场招摇,目的是催促刘鄩速战速决。
至于他为什么敢做这个前军,以及他就地扎营的做法,信使说不明白。
想想都不可思议,禁军精锐,让一个狗屁不通的毛头小子统帅,还扔到这里来。一个是真敢派,一个是真敢来。
怎么敢的?
想不明白,就决定不想。
“送肉上门呐,嘿嘿,这等好事倒叫爷爷赶上了。”郑大帅传下令去,“郑虎,你不是嫌无事做么。今夜你跟着张全,好好陪这些夯货耍耍。”草原儿子好像精力十分旺盛,老郑就决定让他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持续骚扰,搅得敌军精疲力竭,最后一击致命,这可是咱的拿手好戏。
郑大帅言罢,趁着落日余晖,留下张全一部,自将大军远离二十余里处找片林子背风下营。
李老三估计一两日就能赶到,他郑某人可得养精蓄锐,要稳住,不要浪。
架起火堆炖上肉。有腌制的牛羊肉干,有梆梆硬的冻肉块,也有浸透了盐的腊肉。丢一把干海菜与胡椒调味,下水煮起大锅高汤。再配上饼子或者将炒干的粟饭连汤泡开,就是一顿晚餐。
从安边以来,豹军的伙食供给一直不错,至少与同行相比只好不差。当然,行军在外肯定比不得城里安逸。
郑大帅囫囵吃罢了饭,抱头钻进帐篷,裹起被袋就睡。
尽管地上用干草枯叶与毡床垫了,被带也用料扎实,但是下面半边身子仍是丝丝凉意不断,扰得人难受。
半梦半醒间,老屠子感觉,他渐渐开始厌烦这种爬冰卧雪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