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州。
一夜风雪吹过,便是银装素裹万里白。
几许寒鸦低飞,数只野狐奔窜。
给这河北战场平添些许静谧的美感。
数月等待,便看今朝功成了。
每逢大战,郑守义都是天未明便起身,今日也无意外。
这日轮着草原儿子伺候,吃罢早餐,郑大帅亲自理了战具。
甲,是一领牛皮做底的铁甲,掌许长的甲叶俱以精铁冷锻而成,是甲中精品。银盘大小的护心镜明可鉴人,郑将军细细擦拭,一丝不苟。
槊,刀,亦已打磨锋利。
骨朵,新缠了手绳。
抱着铁盔,老屠子抖擞精神出得帐篷。
天上是浮云缓走,心里,却记起了当日午后的那抹亮色。彼时,他们初到山北,契丹大军来犯,李大统兵于燕城以北一战破敌。
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喽。
昨夜,原本守在梁军营外的大军已经撤回,留出大路给他走。
一部退至视线之外伺机而动。
一部在东面盯着刘鄩的大军。
此刻,摆在梁军面前的只有毅勇军。
作为今日主攻,毅勇军昨夜不备勤,将士们踏踏实实睡了一宿。
早餐是现杀的肥羊下锅,还有夜里运到的柳烧。
酒足饭饱,此时都很精神抖擞。
七千儿郎矗立原野,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的梁军营垒。便如同围着野牛群的狮子,正在审视今日的猎物。
天上又在飘飘洒洒落下雪花,积在盔顶,落在肩头。
槊锋挂飞羽,铁衣映寒辉。
亦是一种美。
围三阙一?
不必麻烦,就这样放开大路让他走。
在部落里,郑虎子哥仗着身高体壮,从来都是以理待人,连人带马冲上去,包治各种不服。此时,草原儿子却被便宜老爹摁在身边,站在雪里苦等,很不习惯。探头探脑地询问:“阿爷,敌军会出来么?”
留下草原儿子在身边伺候,不为别的,真是为他好。
这小子体格虽佳,可惜没有专业训练,属于半路的和尚,二半吊子水平。对面都是什么人物呐?傻呵呵扑上去,管保立地成佛。
毕竟是亲儿子,留在身边,就是为了把手传授技能给他。
可惜郑大帅用心良苦,草原儿子还不能体会。
小屠子领着手下磨刀霍霍,李家兄弟也去忠武都准备跟着一场好杀,草原儿子却被老屠子折腾得欲仙欲死,苦不堪言……
心肝抓挠得十分难受。
脑袋扣着貂皮帽子,铁衣罩着狼皮袍子,胡里胡气的郑大帅眼角瞥见虎子哥腚上有针,微微摇头,道:“没打过猎么?饵已放下,便须静静等待。
打仗,切切不可鲁莽。
止,则不动如山。
动,则如疾风烈火。”马鞭遥指对面,“彼辈家眷多在汴梁,不会轻降。军粮将尽,便是明知前路刀山火海……
哼,坐以待毙或拼死一搏?不问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