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新泉军城有模有样,河上船只穿梭,井然有序,民夫们正从码头将军资以大车向运入仓库。忽有数骑从新泉军城出来,头也不回地向凉州方向去了,郑大总管揣测,该是传令的信使。
郑守义在心中畅想,数日后,他便将与萨仁那一道,押着这些牛羊粮械向西。
去凉州,去他的新家。
……
七月初七。
乞巧节。
大唐富有四海,不论汉胡,皆以身为唐人为尊,崇唐礼,以唐人的节日为时尚。哪怕大唐一度衰落,回鹘人依然会跟着唐人的节日起舞。
但是,今年是舞不起来了。
删丹王城内,乌母主可汗一袭团龙长袍,如困虎般在殿中来回踱步,心潮澎湃,澎湃的腿脚都有些发抖。
嗢末人降了。
六谷蕃降了。
凉州彻底易手,唐人的兵锋不远啦。
原以为唐军还会从居延海杀下来。为此,乌母主可汗不顾冬季艰难,咬牙强迁了许多部众牲口出来,闹出好大的波澜。
结果,人家却没从北面来。
白折腾了。
听说唐军出灵武走河西凉州这边,乌母主也曾动念去支援一把。
唇亡齿寒嘛。
而且去年嗢末也曾给他助拳帮过忙。
奈何唐军动作太快,乌母主的队伍才集结一半,嗢末就完蛋了。
真不怪乌母主手慢。为了防备唐人,这一冬他在王城常备了一万多人,开春后又征召了一万多。但这点人马背城抵抗或者可以,要出门给邻居助拳,就有点单薄,而要继续召集部众是需要时间的。
不要责怪乌母主可汗为什么不再多备些人手,可不是乌母主善财难舍,实在是因为养不起了。就这么点人,这么些马爷,为了保持状态,乌母主可汗的粮仓眼瞅着都要见底。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而征召部众勇士,挨了一冬,马儿需要恢复,能晚一天就有晚一天的好处。
当然,乌母主多少也确实有等等嗢末人吃点亏再出手的想法。
当然,乌母主可汗认为,他并没有因这点想法而故意拖延。
嘿,现在想这些都白瞎。
嗢末,他不中用啊。
“周将军。”嗢末死活不重要,要紧的是唐军就要打过来了。乌母主将目光落在周易言的头上,诚恳求教这汉儿道,“凉州西来并无险隘,又有嗢末并诸蕃为其领路,奈何?”
不用怀疑,嗢末,六谷蕃定都做了唐儿的打手。
此消彼长,局面有点被动呐。
在乌母主可汗手下做事,作为出身汉儿的将军,多少是有些妨碍的。尤其这一冬,他奉命执行迁徙部众,周易言这个背锅侠结下许多仇怨。
若是唐军真从官北边打过来了还好,如今唐军出兵凉州,等于这一冬白折腾。这些混蛋不敢跟大可汗龇牙,却把怨恨都记在他的周某人的脑袋上,周将军的日子难过可想而知。
这些日子,周易言也经常琢磨,结论始终不大乐观。
局面很清楚,硬拼肯定没有好下场,这是实战检验过的。
上策就是避战,反正马多腿长,避开正面,待拖得唐军疲惫再干。
只是周易言也很清楚,可汗心里根本就不想跑。
城里有太多的瓶瓶罐罐,捆住了回鹘人的手脚。
善财难舍呀。
看看一众回鹘头人们,这帮家伙都在装模做样低着头,貌似恭顺,眼神却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周易言清晰地感到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