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师能小师父受苦不少。
生死时速嘛,也不敢叫嚷,抱着马头疾奔,真是苦也苦也。
回鹘人追一阵看追他不上,只好渐渐放缓马速,在后头远远缀着。倒是前面的唐军也看到了他们,大大方方调头靠拢过来,全不把回鹘人当一回事。
小和尚手搭凉棚,看那打头的有点眼熟,那不是大总管的草原儿子么?忙挥舞双手高叫道:“莫放箭莫放箭。虎子我,我呀,是小爷我呀,自己人。”
那领头的正是郑大总管的草原儿子,郑虎。
已经决定明年才西进,大军最近就在凉州休整,郑虎子哥城里住得憋闷,这是领了一队五十骑出来游弋。
这可不是玩耍。
明年要西进,这就得将附近的山川地理摸熟吃透。回鹘可不是嗢末那等不成器的玩意,郑虎名字里有个“虎”字,那是取勇猛威严之意,其实这小子很有老郑的那股子狡黠,可不是他二百五真的虎。
草原儿子定睛认出是这小和尚,也很意外。
此来河西,郑虎子哥是比老屠子爸爸先行一步,往中城安顿部落,然后才来行营的。偏巧就与这小和尚以及他那个开嫖院的师兄同行,彼此有过一段经历。只是后来就没怎么见了,不曾想竟在此相逢。
郑虎子哥将弓背了,迎上来道:“哎?怎么是你这小秃驴。”
师能小师父一脸黑,反唇相讥:“你才秃驴,你全家秃驴。”
虎子哥想要反唇相讥,可是挠挠头,赫然感觉这话人家说得也没毛病。
哎呀我去。
如今民间蓄发如旧,但军中却越来越多剃了头。左龙虎军虽然不似教练军等强制,但是出征在外蓄发实在难受,髡发者比比皆是。
比如郑大总管一家子是全都自觉自愿做了秃子,平日只裹个黑头巾遮丑。
师能看这夯蠢货讪讪,便道:“此乃归义军曹公次子元深。”又向曹元深介绍,“此乃陇右道行军大总管郑帅……嗯,之子。”奶奶地老屠子儿子太多,小和尚一时也算不过来这蠢猪是老几,干脆滑过去了。
哎呀,都是公子,两位忙在马上见礼。
曹元深看这大总管的儿子壮牛犊子一般,满身的胡气,倒与自己也相差不远,心里若有若无的某种自卑顿然全消,对这位友军是好感大增。
而曹元深也是虎背熊腰的造型,很合郑虎子哥的口味,对这远方来客亦很热情。边走边说:“哈哈,早听说听归义军了得。走走走,回凉州,你我好生亲近。嘿嘿,大兄才破了一部回鹘崽子,送我美人不少,说是甚头人妻女。
独乐乐,何若众乐乐。”
热情好客的草原儿子眼角瞥见师能小师父也悄悄竖着耳朵在听,忙道:“唉,大师,你是出家人,动不得凡心啊。”
师能小师父闻言,“呸”地啐了一口,怒道:“你懂个屁,浮屠也是有妻儿地。不对,那个什么,有个双修密法你懂个锤子……
有郑虎子哥领路,后面就很好行,又二日回到凉州。
师能小师父发现,距离他上次路过凉州这才多久,竟已大不相同。
他与师兄是从幽州一路西行,从幽州到朔州,固然朔州比不得幽州繁华,但是,沿途也算是田连阡陌,百姓安居。纵然人口稀少一些,也能给人以欣欣向荣之感,不论军民,眼睛里都有光。
哪怕是天德军、朔方军,也有一种昂扬之气。
待到了凉州就全然不同,给让人感觉就很“凉”,一副死气沉沉的赖样子。
之前路过时,城外几十里就是嗢末人的地盘,城里还是郓兵当家。这帮子戍兵一个个盔歪甲斜,穷得喝风,叫花子一样,据说老婆都讨不起。堂堂大唐王师,竟然混得周边的蕃儿都瞧不起。
咳,与幽燕武夫的雄赳赳气昂昂,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就截然不同。
距离不近就是毡包点点,牛羊如云。
左近处处都有人在忙碌,或翻土,或通渠,或筑墙,就似一个大工地。
看凉州内外,车马牛羊,人来人往,也开始给人以欣欣向荣之感,与他之前的颓败迥然相异。
郑虎得意洋洋道:“许多嗢末、蕃人已安顿在此。已翻了地,要种些牧草,豆子,还有宿麦。这些俺也不懂,都是刘三叔在忙。”
其实,郑虎子哥这就是胡扯了,他什么不懂?
在山北,奚人也是种牧草、种庄稼的。
好在师能小和尚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与这夯货计较。
开渠,分田,种粮,畜牧,办工坊,这在幽州那边都是常规操作。小和尚虽然不曾躬耕,也不曾打铁做工,但是辽王、唐王兄弟这些年的各样政策他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灵机一动,小和尚对曹元深道:“你不是问中土是甚光景么?别处不好说,但是在大唐治下,民皆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