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赵姬询问子楚的同时,祈年宫后门被轻轻打开。身着便装的子楚与蒙毅及八名带刀侍卫闪身门外,骑上早已备下的骏马,疾驰而去。
骏马在初更过后的城内大道上奔驰,此时街上已无行人,店铺也以上板,急骤的蹄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特别响亮!
片刻后十匹骏马在吕不韦“府”前驻足,子楚等人刚翻身下鞍,大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隙。子楚率蒙毅等人大步走上台阶进入府内。头缠绷带的吕不韦和蒙恬、王贲、李斯等人都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吕不韦施礼后,便亲持灯笼,将子楚引入一密室内。
子楚一进入密室便头也不回地下令:“快将子傒带来。”蒙毅对门外执勤校尉低声道了一句:“快去!”不一会当子傒被押解着进入密室时,他抬眼一瞥见子楚坐于主位,吕不韦、蒙毅、蒙恬、王贲、李斯等人分坐两厢,便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双膝一软立即跪伏在地,叩首道:“微臣嬴子傒叩见大王!”此时他才看清,就在他身前有一圆球似的包袱。
“嬴子傒你知罪吗?”子楚双目如炬,盯着他问道。
“微臣……”子傒惶恐地思索半晌:“小民未曾犯罪,不知大王从何说起!”
子楚指着地上的包裹:“你打开看看,那是什么!”
早在吕不韦等人到咸阳之前,子傒已从逃回军士的口中,知道孙浩的头已被蒙恬割走,心中虽然清楚包裹内必是孙浩的首级无疑,但仍佯装得毫无感知似地打开了包裹,仅瞟眼一看就大惊道:“这是孙浩的首级!”
“孙浩不是你的家将吗,怎么会跑到熊掌坡去啦?”
子傒抖如筛糠般地连连叩首道:“孙浩确为子傒府中家将。因其嗜赌如命,屡犯府规,一月前子傒将其赶出府门,他为何去熊掌坡……子傒确实不知此事。”
“熊掌坡伏击是早有预谋,参与人数多达十人以上,你还想狡辩!”吕不韦插话问道。
子傒惊惶地转脸盯着吕不韦:“孙浩赌友甚多,一定以为先生有钱,才铤而走险!”
子楚早已料到,幕后真凶子傒绝不会轻易承认与自己有关,此时虽审不出结果,但处置方案已贮存胸中,于是转题再问:“嬴子傒你知罪吗?”
“禀大王,小人知罪!”
“你知何罪?”
“微臣对家将管教不严,几乎闯下滔天大祸!不过……”
“不过什么?”
“事发前一月小人已经将其除名……”
“除名是假,为你奔走于樊于期军中是真吧!”
“微臣在樊将军帐中任文案之职,孙浩有时去找我,多次都为商借赌资,有时还被我臭骂一顿,此事樊将军的亲兵都可作证……”
子楚望着越到后来,越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的子傒,按奈再三道:“嬴子傒!”
“微臣在。”
“熊掌坡伏击吕先生一事,尽管你现在可以不招,但你绝对难逃干系!本王念你既是王室血脉,又与本王有手足之情!从明日起,免去你在樊于期帐中的文案之职。撤消军籍后,限你三日内搬出咸阳,另在农庄建府居住,没有本王手令,不许离开半步!听清楚了吗?”
子傒心有不甘地抬起头来,拱手再道:“大王旨意已明,可子傒无罪……”
“不行!”子楚厉声再道:“三日后你不搬,本王就派兵驱赶!你敢离开庄园半步,本王就以抗旨论处!”
子傒还想再辩,已被二名侍卫上前架起胳膊:“快走!”
子楚望着大有不服之势的子傒,板脸再道:“记住!本王望你好自为之,往后别再添乱!”
侍卫押走子傒后,子楚目光锐利地巡视着在坐诸人。接着便对他们将近日需办的事作了安排,其声调虽然不高,但十分清晰。他首先说明:子傒的事了而未断,要王贲知会咸阳尉派兵注意子傒,绝对不许他的活动超过其庄园的范围。其次告诉蒙氏兄弟,根据长老会的安排,三天后要送赵姬母子去雍城举行认祖归宗大典,要他们作好警卫安排,绝对不能出事!至于睿公在转达长老会安排时,以特有的关爱之情,谈及在他之前的十六位君王中,为新人举行的归宗大典,都是在君王尚在太子阶段举行。唯有他在为王之后才补办此事,更因情况特殊,费了许多“周折”才与长老们达成共识!睿公对费了哪些“周折”虽未明言,但自己是可以猜想得到的。因为历代先王的王妃,皆为六国诸候的公主或近亲,都有一个显赫的世家,这在归宗大典上,司礼官可以极为得意地,以特有的调侃声腔,向来宾宣示一番,给王亲国戚和王公勋贵们一个门当户对、天赐良缘的感觉,使他们听了之后极为舒坦!而赵姬的爹娘只听说蒙冤被斩,她由乳娘舍女救出,至于本人身世,平时都不宜乱说,更岂能去宗庙中大肆张扬!对此子楚从睿公语重心长的言谈中深深感到,凡事初看都极简单,办成之后才知道它的艰巨和复杂——更别说要办涉及方方面面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