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他又将重新过那种极无聊的,冰床上的生活了。
他突然感心里空洞洞的,有一种沉重的失落感。
奇怪?作为一个傻子,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魔谷崖顶峰崖坪上。
白发老人坐在鹰墓前,在替断翅的小鹰敷药。
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小鹰的眼睛一直在四处张望寻找着痴儿,显然它希望替它敷药的是痴儿,而不是白发老人。
这有灵性的动物,难道对杀害它父亲的白发老人怀有深刻的仇恨?白发老人毫不客气地捏住小鹰后颈,扳开它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
白发老人右掌一压,压在小鹰的头顶上,掌心透出一股煞气!
它认输了。
它不得不承认,无论它怎样努力,都无法脱出白发老人的掌心。白发老人松开了手掌,嘴角泛起一抹冷森的笑意。
小鹰的表现正是他所期待的。
他盘膝坐在洞口,闭目养神。
片刻,夜幕已把纱雄垂落在魔谷崖上。痴儿正在做梦。
他的梦很散,很乱,就像无数个不连续的跳跃的念头交织在一起,似一团乱麻。
此刻,他梦见了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
这个是谁?他在想。女人双手捏佳乳房轻轻一按,一股暖暖的带着芬香的乳汁喷溅到他脸上。
奶,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吃过奶!他昂起了头。
刹时间,他变成了刚出世的婴儿。
女人的头颅被拍开了,红白相杂的脑浆四处迸溅,溅了他一脸。这一次恶梦还留在他脑子里。他傻楞着眼,不知该怎么办。
他霍地坐起,惶恐地叫出声来:“娘……”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应?
谁也无法说清楚。夜深了。
天空挂着不及两指宽的月牙,月光更觉冷清。
只要是训鹰的高手,从它的姿势上便可看出,它已不再是小鹰了。它透出的那份刚毅、沉静与执傲,告诉人们它已经成熟。
直到经十三次折翅的痛苦变成铁翅为止。它将会用它的铁翅,豪迈地向世界证明,它是大漠苍穹与黄沙地的主宰。
连风声也没有。
他将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训练铁鹰成功的人。
日后的大漠的一切动物,包括死亡谷的莫与狼群在内,都将在铁鹰的铁翅下俯首贴耳。他冷傲地昂起头。
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空中进出散花似的光束。
据说红狼来自北边界外的西伯利亚,一共有四十多条,它们的毛很长略带点儿卷曲,全都是红色,故此被人称为红狼。
这群“强盗”窜入大漠之后,先是打死亡谷绿州的主意,结果碰了个硬钉子,被死亡谷中新培育出来的獒咬死了十余条。于是,这群“强盗”便变成了大漠中的流寇。他鼻孔缩了缩,重重地发出一窜冷哼。
他脸上泛出一种异样的光彩,人像石雕般地屹立着。
夜越静越显得空旷。
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冷,好寂寞。他站着没动,仍形如石像,但却感觉到身子已轻轻地飘了起来,飞向天空。
空中是昏沉漆黑的,使人有一种失重的感觉。
他倏然转身,面向南方,一首白居易的“忆江南”脱口而出:
何日能离开大漠?何日能实现他的杭州之行?
白驹过隙,三载如流。
小鹰已变成了一只大鹰,卓立在魔谷崖顶准灿闪烁的红光中,傲视着苍茫的黄沙。
白发老人站在崖壁的阴影里,脸上是始终如一的冷漠。
突然,小鹰腾空飞起,空中盘旋数圈后,闪电般地敛翅射向黄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