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当沈耀看见一个同样和她呆在雨幕下的人影时,她不由微微一愣。
眼前的傲然立在风雨中的身影正是她前些日子在街道上碰见的摆摊的男子。他身上的衣衫同样已经湿透了,黑发一缕一缕的粘在了一起。水珠顺着头发,和着雨水一起下落。白色的劲装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男子劲瘦修长的身材。
他立在雨中,神色淡漠的看着远方,似在思念,又似在缅怀。
就在沈耀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时,那个男子已经看见沈耀了。
“公子好。”既然看见了,沈耀也不急着离开了。她微笑着向男子问好。
“姑娘,没想到这样还能碰见你。”男子淡淡的开口。这次,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将平和的假象挂在脸上,而是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冷漠疏离。
“不要再叫我姑娘了。”沈耀笑着摇了摇头,“我姓……”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下,是姓沈,还是姓纳兰?
“你叫我耀就可以了。”她笑着说,决定略去姓的介绍。
“耀姑娘。”男子点了点头,“在下傅寒衣。”
“傅公子。”沈耀同样微笑点头,算是知道了。
“既然耀姑娘有事,在下就告辞了。”傅寒衣看着沈耀,淡淡的说。今天,在这里,他不想杀人。虽然,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很抱歉打扰到傅公子了。”沈耀神色诚恳,“如果傅公子还有事,我现在就离开。”
傅寒衣瞥了沈耀一眼,从她是眼中读出了认真。
“耀姑娘客气了,这里并不属于我。”他淡淡的说,但眼神却渐渐悲哀起来。
“这里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沈耀微微一笑,在悬崖边上坐了下来。这时,天上的雨已经变小了,纷纷扬扬的在空中飘洒。她仰着脸,微眯着眼,享受雨后微凉的风。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埋骨之地。”傅寒衣轻轻的说。他的脸上冷漠依旧,但沈耀却能感觉到他心中撕裂般的痛楚。
“傅公子不介意的话,说一下如何?”沈耀微微皱眉,她看着似乎在突然间变的软弱的傅寒衣,轻轻的说,“我听过一句话:一份快乐,两个人分享,就变成了两分快乐;一分痛苦,两个人分担,就变成了半分痛苦。”
“八年前,父亲带着我来到了这里。”他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神色渐渐迷茫,“在我面前跳了下去。”他说的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沈耀的心微微一痛,她联想到了自己。
……他们,同样被人抛弃……
“我不怪我父亲,”傅寒衣继续说,“他一生都围绕着我的母亲,离开了母亲,他根本没有办法活下去。”
“我同样不怪我母亲,”他看着远处,神色冰冷,“她给过了父亲机会,她说:如果父亲给她生一个继承人,她就不将父亲贬为侧室。”
“但是,上天开了一个玩笑,”傅寒衣看着沈耀,笑着说,但眼神却越发冰冷,“父亲千求万求却生下了一个男孩。而那个母亲为之不惜悔约的男人却生下了一个女孩。多么有趣呀!于是,顺理成章的,母亲贬父亲为侍,把那个男子扶为正室。”
“于是,那个男人风光的做上了正夫的宝座,而我的父亲却受不了正室的羞辱和母亲的冷漠,在我十岁的生日上,跳崖自尽。”
“你觉得我该怪谁?是冷漠的母亲吗?不,母亲没错,她只是希望给她所爱之人最好的东西。还是残忍的父亲?不,父亲也没有错,他只是太在乎母亲了。那么,我该怪我自己吗?”傅寒衣看着远方,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你自己有错?”沈耀皱了皱眉,反问。
“你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人。”傅寒衣微微一愣,有些茫然。
“你自己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沈耀轻轻一笑,眼神柔和的看着他,“相信自己就好了。”
“相信自己?”傅寒衣轻轻的问,却觉得嘴里越发的苦涩。“不论怎么样,都回不到从前……”他恍惚的看着远方,低声自语。
“既然如此,就走到头吧。”他轻轻的说,原本有些动摇的心有恢复了初见时的冷硬。
“……雨停了,我该走了。”傅寒衣看着蔚蓝的天空,淡淡的说。他的神态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刚刚的脆弱只是一场较真实的梦境。
“傅公子,有缘再会。”沈耀轻轻的笑着,温柔的说。
“我们会再见的……”但下次再见时,你就是我的猎物。傅寒衣看着沈耀,轻轻的在心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