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心里一急,哥舒远又是挺身而出抢了本宫的风头,急急对哥舒恩道,“大哥,不是她!”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是笃定,本宫一时微愣,哥舒恩又是心平气和的再次打断他,“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我只与她说两句话便罢。”
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气度,让人心悦诚服,哥舒远不死心的还想坚持,但只张了张嘴,终还是徒劳的往门口走去。
他这个人平时说一不二,这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磨唧起来,一步三回头的,都到了门口了还不忘止步又回头目光深深的看了本宫一眼,这才一撩衣摆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哥舒恩还是抱着穆蓉晓不撒手,本宫想了想,反正咱是问心无愧也没有必要心虚,就果断的先下手为强,理直气壮道,“跟我没有关系。”
再怎么说死的也是人家曾经一度心爱的女人,就算再清白也不能是一两句话就能给说明白的,本宫本来都做好了辩论准备了,可哥舒恩听了本宫的话却似乎并不意外,只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可否求你一个人情?”
话说本宫跟他很熟吗?这人情一说这又是从何说起啊?
本宫不解,诧异的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君清待你总归是不错的,晓晓托付给你的事,我代她再求你一次。”哥舒恩的表情云淡风轻,墨色的眸子里却带了些凄苦的无奈,低头静静的又看了怀里的穆蓉晓一眼。
明明是本宫能力以外的事,这些人怎么总爱给本宫出难题呢。
“虽然本宫很想送你这个人情,但这事儿——只怕肖恩公子是求错人了。”
乍又听见丞相大人的名字,本宫心跳一滞,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严词拒绝,“现在想杀他的人不是本宫,容不下他的人也不是本宫。”
哥舒远做了皇帝,那么丞相大人对抗的就是朝廷,如今若他能把哥舒远扳倒了也便罢了,否则,这昔天之下岂有他的容身之所?
莫说是本宫,就算是哥舒远有意想要放他一条生路都难,现在唯一能选的就是怎么能给他个不太难看的死法。
今天哥舒恩今天能来找哥舒远,且兄弟俩是以这般和谐的场面登台,对于他的心思本宫心里已经大致有数——
不管他现在对这个皇位还有没有心,但总归他跟哥舒远还是一家子。
可他们一个个的要脸要皮要面子,怎么偏生就得把本宫推到这个风尖浪头上去替他们做功德?对面站的可是全天下的百姓,根本没有回旋余地的事儿还贴上去送死?真当本宫傻啊?
“我也知道此事多有些强人所难,我话已至此也便罢了,说到底这还是你跟君清之间的私怨居多。”本宫态度强硬,哥舒恩的眸色黯了黯,却是很有分寸的知难而退。
本宫心里堵的说不出来话,沉默片刻,哥舒恩才又缓缓说道,“我想带她走。”
你看看,什么叫情深意重,眼前这便是了,原来不只哥舒远,他们哥舒家的所有男人都是深藏不露的演技派高手来着。
哦,你在这扮够了情圣,扮够了好人拍拍屁股说走就走,倒显得本宫多不是个东西似的,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在一股强大怨念的支配下,本宫回过神来,冷然道,“本宫可以让你带她走,但是在这之前,本宫希望肖恩公子能如实回答本宫一个问题!”
哥舒恩微微有些诧异,眸光动了一动,抬头递给本宫一个询问的眼神。
本宫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神情冷峻的俯视他,“二十年前你放弃储君之位,隐姓埋名的遁世南府,到底是不是为了穆蓉晓?”
哥舒恩闻言脸色突然一沉,有些失神的抿着唇思量片刻才重新抬头迎上本宫的目光。
“如果——”他说,目光静如止水,带着洗尽凡尘之后的超脱,“我说不是呢?”
不是?呵,不是!本宫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什么他是因为爱人入宫心碎不已才自毁前程去隐世做情圣的,全他妈的狗屁,他分明设计害死了亲弟之后害怕承担那个骨肉相残的责任,所以死遁去躲灾的。
本宫一口气上不来,隐隐有点抽过去的冲动,嘴唇抖了半天,愣是言语无能。
看见本宫这个滑稽的表情,哥舒恩却是牵动嘴角缓缓而笑,他低头以指尖一点一点轻轻擦掉穆蓉晓嘴角的血迹,将她的脸靠在自己怀里,淡淡说道,“没有错,是我害她如此!曾经我也以为我会爱她超过一切,可是二十年前,在她告诉我她的身世并要我娶她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如自己想象之中的爱她,最起码——在唾手可得的皇位面前,我不愿意为她放弃。”
“所以是你负了她,伤了她,逼着她处心积虑走上这样一条复仇的路。”本宫胸中郁结,忽而哭笑不得的冷哼一声,“那么你此时回来又是为了什么?赎罪?怜悯?还是只为自己当年的错寻一个安心?”
情绪慢慢冷静下来,本宫说着便顿了一顿,继而讽刺的挑了挑嘴角,“更或者——是这些年在失去以后你才发现自己爱她更甚于生命,所以回来乞她一个原谅再破镜重圆的双宿双栖?”
“你不用激我!”哥舒恩不愠不火,用那种坦荡的过了头的目光平静的回望本宫,“弱水三干,只取一瓢,我知道,这世上不乏君清那样为情执着不惜一切的人,可这样的人又究竟能有多少?这一生,无疑是我负了她,我也无意替自己辩解,可你也要知道,这世上也总有一些人的生性里会有除了情爱之外的另一种自我。”
哥舒恩言之凿凿,连负心薄幸都能负的这么坦荡潇洒的——
像本宫这种从头到脚龌龊到骨子里的小人还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说三道四?
哥舒恩终还是带了穆蓉晓的尸首“双宿双栖”去了,他俩出门之后哥舒远匆匆进来瞅了本宫一眼,大概是确定了本宫还活着的事实,便也跟着匆匆出门前去相送。
哥舒远一走,这殿里就只剩本宫一个人,本宫茫然的瞪着地面上的那摊血迹愣了一会儿,素儿偷偷摸摸的从外头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