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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幽灵归位,死神召唤。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好像从一个幽深的悬崖往下坠落,在最后的时间只想想一下最后的事情:那部欠费的电话应该已接通;狗精真的存在,它试图来理解我,平抚到我,我很感激它;今年的光棍节,田在可能不会过,那我是真的不过了,以后的都不过了。因为自从狗精来夜访我的时候,我已不再一个人,不再感到孤独,是的,永不孤独……

到第三日——已是秋分的时节。秋天的季节。县上的官方报纸登出相关新闻:天街镇女变态之连环杀人案。报道称经过县公安局侦察员的艰苦侦察,历时两年多的李发仙失踪案的杀人凶手终于落网,竟是天街镇一*女老板(也是死者的丈夫)邱艳燕。邱某不仅残忍地杀害了他的丈夫李某,并将其肢解,再冷藏于冰箱中,试图掩人耳目……她还残忍地杀害了她的房东刘某。此外,这一变态妇人还组织集体卖淫。也许是一个人,都不能承受如此的行为。但犯罪嫌疑人邱艳燕竟然装疯卖傻地企图逃脱正义的惩罚……等待邱艳燕的,将是法律的制裁,云云。

暮钟响于希望

一个老妇期待着孩子,许多孩子期待着

饥饿,而又在饥饿里忍耐

——穆旦《赞美》

一、我的心间的泪世

那是我心间的一个境地。境地,并不就是境界;它无所谓时间,无所谓空间,可能只就在某一个时间——确定的,——和某一个空间——也是确定的,——产生或者发生。不是在某一个确定的时间就一定会有一个相对的确定的空间,反之亦是成立。我想,对我而言的那个境地——即我的境地,是发生在一个确定时间和一个确定空间的组合。为什么会称“对我而言的”?那是因为它仅是我的心间的境地,是我自己想关于自己的事的结果。那关键仅仅是想,不是想象,也不是涵盖或多或少的想象。

——这是我曾尝试的小说《我的心间的泪世》的开头。那个“境地”,后来被认为就是“泪世”。紧接开头的是:“那确定的时间是我十九岁的那一年,我正在上大学的一年……”是的,我的心间的泪世,就是写“正在上大学”的人(大学生)的不为人知的事件。那些事情很可能微不足道,也可能太烦琐,无非感情纠葛的小故事,但我却是在用心去想,去体验,和感知。我想,人生有一个大学时代,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不说如何感激它与自己相交,单就它存在自我生命阶段中,就该用心酝酿与实践。在这一段,比如像“我”,想象出另一个“泪世”,另一种“心情”,再集自己的痛苦思索于其中,以探询一种意义。小说的最后写道:

我还想说的是,那只是我心间的一个境地。是在十九岁产生一直到现在都还存在着的。境地里的人物可以简化为两个人,或者就一个人吧;境地里的事件,可以简化为坐着想事……

但我不能够单单“坐着想事”。大学毕业后,我得找一份合适的工作,生存下去。是人活着的问题,也是解决饥饿的问题吧。不错,要解决好它,就得完完全全地面对现实,再实践现实。至于先前对大学园的那份特殊印象与情感,留待以后到暮年再来回味吧,或者任它在下一届新生的脑子里和心上萌生臆想吧。思考是好的,想法也是美的,但是目前的出路确是首要的,必需的。

如我想起的,现在,我想想出另外一个“泪世”,另外一种“心情”,好到另外一个地方,融入到另外一种心情。

而我的心间的泪世,它永远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二、到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种心情)

那是在我的心间的泪世以外,我,所遭遇的事件,与随之而来的感触。

从一个久待的地方出来,突然看到外面的大世界,人会有很多种反应。惊喜是首先的。但我对外面的大世界而言,是我突然遭遇它,而不是看到它那么简单,因而,我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因为找不到工作,找不到任何出路,而社会的一切仍旧原样,天也是蓝得呈黑,地也是稳健如死睡的人,电视机仍旧播情感故事,人们依旧工作,娱乐,生活。“可是,有一点不对,”那就是你的下一步行程与行动,该是什么呢?以前你不考虑这个社会的所需,现在这个社会不考虑你的所需。于是,就像一艘失了方向的航船,或者一只迷路的小鹿,我摸不着方向,因此再找不到出路。会是这样吗,社会没有太大变化,而我一瞬间变得彻底不和谐?

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我除了不歇的恐慌外,还存有一点想法——绝不是侥幸的想法,是对最坏情形的想象与打算:我想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找个事情先干着。哪怕是跟他们上山下地,种茶割麦地干农活。——彼时,我已意识到,原始的劳动生活并不原始,它也是如今的一条短暂的出路。况且,“*”的时候,城里的知青不都上山下乡地干过吗?我说的“他们”,是指老家的亲人——他们一年四季在家务农,辛辛苦苦地干活生活,其实挺不容易的。他们干了那么多年了,却不曾说要放弃作为生存的这出路。

我想到另外一个地方,融入到另外一种心情。这种心情可能是带有凄凉味道的。好像有一种无与诉说的孤苦,时时等待在未知的前方。只可惜现在的“与人分享”已经不再流行,当今的“理解”已经变成“无法办到”。即便有一天,在我回到家以后,有一个女生来找我,她告诉我一条短暂的出路,——她只是在不停地解释这是建议,不是要求,而且她建议我不去,——我很固执地表示两次感谢,感谢她的建议,同时感谢她为我提供的机会。我抓住这一次机会,但不表示我就心如释重般地放松了。这一次从她的建议,应该是我人生的一次转折。而这转折之中的我的压抑情绪,大概不会有人想象得出。包括她——我最亲近的朋友之一。

她给我的建议——更确切地说是机会——便是:去一个偏僻的山村角落建筑一座小房子。也就是去一个遥远的”建筑工地”做一个小工。

我终觉得前途渺茫,甚至都没有前途,没有未来。在那些熬夜又昏睡的日子里,我就在醒的时候,一个人到山林处耗时间。

望着高耸的柏树木,碧蓝无云的天空会显得更低,城市的天空都空旷高远,但近距离地接触同一片天空,是在群山之中某一个立脚点。此处,一是静;而是杂草茂树满坡。一切都很清晰,我从没有在别的任何一个地方清晰地看眼前的一切。眼前的一切,是树顶的枝叶和蓝天。我想我明明不可能这样地存在,但此刻我却又做到了。——孑身一人站在寂静的群山里,仿佛那人不是我,不是那个跟外界许多人许多事相关联的人。最最根本的一点是,仿佛他不是我。于是,他面临的危险之一便是,呆腻了这种表面上阒静实际无聊的僻静地方,会纵身跳下很高的田垄,自寻短见。

我恍恍惚惚,对我将前往的类似的另一个地方,说不上有任何的期望。那儿应该会是我将见惯不惯的山村小地方。那儿也同我所站立的这周围一样,寂静而深秀,无聊而深邃。对于我们将见惯不惯的地方,我却总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念头——也就是连我自己都不能想得到的,那该是人类从以前到现在一直追求的未知物吧。譬如对满山的林木庄稼,鸟鸣虫叫,我的意料之外的念头是她怎么不来,我都被动地打算自绝了,她呢?如那只栖在密如鱼网的树枝上的鸟儿吗,只顾自己鸣唱着不平或者喜悦?

我想,到那儿——另外一个地方,大概并不能如意想的真的就到另外一个地方,而与自己一直暂栖的地方隔绝断。可另外一种心情,毕竟是在希望之上就来到了,来到我身上。希望之上,是指在希望萌生之前。

在希望之上可以发生的或出现的,还有许多。比如一些意料之外的念头,等等。

三、筑土墙房

无所谓任何的准备,也无所谓兴奋或者满心希望的情绪,我便到下一步的行程中,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去那儿干活的人不止我,还有其他几个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年轻人。——她也去,但应该是作为“督工”的身份。但意料中的民工没有。也即是说,只靠我们几个年轻人,在那个偏僻的山旮旯里修筑一座房子。我不太懂建筑学,若是教我来设计并指挥施工,那定是不可靠,他们之中应该有懂建筑学的。对于一座简单的房子——她说只要一两间, 可供三五个行人过夜就行——稍懂一点建筑知识的人都会操办得过来。因为这个计划是由她提出来的,所以有人问她于此地建筑房屋的意义,她的回答是给行路至此的路人免费提供一个过夜歇脚的地方。可是现在,村村有公路相通,有谁到某一个地方会中途停在山野之处过夜呢?这里又不是什么旅游胜地,风景绝非这边独好,凭空会有人瞅这将建筑起的土墙房一眼吗?

选好的地址是在一块荒地上。房屋南北朝向,南边——房屋后是一大片别人栽种的竹子,枝繁叶茂,都差不多近三四层楼房那么高了。风过雨落,声音混杂着,很像是一支关于武侠题材的荡气的曲子。她说,将土墙房修起来后,伸出屋檐的修竹,配合着屋顶上的蓝瓦,“肯定很有一种诗情画意的味道!”我依照土墙房的平面设计图,想象她为我描绘的那副景象,那些竹子在房顶上随风拂动,仿佛是土墙房的微动的深发,或者像是竹子爱抚土墙房屋顶,这倒给人以温情。这建筑土墙房本身的企图,就是给无助的人以温情吧。我们几个年轻人都充满着信心,在开始建筑土墙房的时候。建筑房屋所用的材料——水泥、沙石、木材、瓦片等,都是她打一个电话叫人运来。荒地距离公路有一段小路的距离,所以,每次运材车将材料倾倒在公路边时,我们立即得推手推车将材料转移到工地,以免阻挡了公路行车。

她说要给我们工钱,每个人都平等对待,一人一月两千块。我们问她工钱从哪儿来,源头在哪儿。明明是免费给不相识的陌生人提供方便,那何言利润,何言报酬?我们四个人竟都不要报酬。我说我是想找一个工作好好生活,但要了工钱岂不是承认了自己认定了这份工作?我只是想找一个暂时的事情做,但不是说我缺钱用。父母也都不在意我挣钱的多少,他们只想我先找个事情做,人不要闲着闲着闲出毛病来。唯一的女孩慕居家说她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干不了什么体力活,钱对她而言更是瞎扯淡:“我只是想疏疏沉闷的心,来山野向你们学习。”我和慕居家互相都认识,上高中时我俩是同学。坚岩不要钱,因为这土墙房是建在他家附近,他是尽义务过来帮忙。Y不要报酬,他的理由是他刚辞了职出来,想跳槽到另一家更好的公司发展。但一时又找不到。他是大学毕业后不久,找到一家公司应聘成功,但因涉世不深,在三个月的试用期中,“受了老板很多的气”,一时气愤,他便辞了职出来。但他不急着找工作。来筑土墙房,是为了调整自己躁动的脾气。我想,他不接受钱,更可能是看不上一个月两千块的薪水。

主谋者(先姑且这么称呼)她笑说我们四个打成工人阶级,而她一人被孤立成资产阶级老板。“别遗忘了我,我也是你们的同伙啊!那这样,我也不要一分钱。咱们五个人一起,创造出‘理想主义房屋’!”“还有一个人,也可能加入到我们。”Y说,“谁?”“就是‘硬石头’的老爷铭大爷,”“硬石头”是Y对坚岩的私人叫法——另一种绰号。“不行,我爷爷他有自己的活儿干!”坚岩否定说。Y说他忙过了自己的农活,难道不可以过来帮帮手。 坚岩摇头。Y小声但是清晰地嗔怪坚岩是小气鬼,坚岩的脸憋得通红。我们劝着,主谋人她打圆场说:“算了算了, 坚岩他肯来无私帮忙,已经够好了!他爷爷有自己的事情,咱们不能强迫人家……”这是没有道理的,Y的理论。他可能只是想逗一逗坚岩。但慕居家也似瞧不上坚岩,瞧不上Y的理论,她只顾自己的心情晴雨,来不及应付别人的不公平遭遇。

干活的主要是我们三个男生。女生也干活,主要负责构思一些东西。Y说咱爷们儿干的活是力气活,增添土墙房的坚实;而女的们干的活是秀气活,增添土墙房的文雅。话题更多是偏向我们干的活这一边。虽不是凭空建筑起一座房子,但面对那些堆积的建筑材料,总会有些手足无措。不像是小孩子玩拼玩具建筑的游戏那么简单刺激,我们单个人干活,干着干着总觉得没劲。好像自己成了一头拉磨的驴,不知结果,不知尽头,垂下头挥汗。最糟糕的还是天气。正是盛夏的时节。空气里似乎无形地铺满了正在散热的电热毯,而且电热毯铺得密不透气,仿佛成了电热毯仓库。Y抱怨说为什么没有空调,他这一辈子没用过电热毯,以后也不会用,因为它是个祸害。地球一天比一天热,“还生产电热毯个屁!”Y愤然。 坚岩问啥是电热毯,Y诡秘一笑,说是跟女人差不多能让男人发热发烧的玩意儿。 坚岩不能明白,又问我,我具体地描述给他。“是一种类似床单的发热的垫子吗?”我点头。因为天气热,我们下午要拖到三四点钟才开工。她为我们买来的五斤红茶,都泡了喝得差不多了。最糟的不止是这个天气闷热,还有有一天晚上刮大风下暴雨,把我们几个住的帐篷给刮飞起来,我们起来合作为一堵人墙,用力抵挡这暴风雨天气。折腾到半夜,觉是没法睡了,床单被子全在水里浸泡加重升值了,不能睡人。——因为此处距离城镇颇远,所以我和Y和慕居家都懒得骑车回家,反正主谋人她会给我们带食物来。有了原材料,我们自己也可以动手做饭。而坚岩自然住他爷爷那儿。那晚,实在没有办法,我和Y打算去敲在附近的坚岩的家门,看能不能腾一个地方给慕居家住一晚上。我和Y无所谓,但看到慕居家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不能忍心。却不想坚岩自个儿顶个头灯,在风雨中跑了出来。Y朝他喊叫,示意人在这儿。坚岩在狂风怒号中如英雄般地来到我们身边,我们都欢呼,想这下好了,有人帮助我们了。坚岩一边跑来,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听到这么大的风雨声,就知道你们有困难,所以来帮你们……”Y却质问坚岩道:“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风雨,也不好好睡觉!小心你老爷子犯病了!”坚岩傻笑着说:“我爷他没病哩!”“没病那他不会被你气病?”“不会,他也同意我来帮你们,他说你们也难哩……”风雨中的对话,因为风啸雨打的氛围,似乎变得更让人印象深刻。所以我仍然记得。

我们士气大增,对于那似乎要将人刮飞的大风,有了彻底抵抗住的信心。等风平息了后,雨仍在时短时续地下。我们跟坚岩商量,看是不是把居家安排在坚岩家中过一宿。外面确实没法睡了。坚岩说没问题,慕居家则不同意。坚岩问她为什么,我和Y却都有点明白:她是害怕。坚岩的家里只有那么一个铭大爷,居家不敢叨扰。我们只好将被风吹得摊在地上的帐篷重新撑起来,坚岩回家抱了一抱干稻草搁在帐篷里,慕居家和衣在上面躺着,过这一宿。我和Y则在另一个搭起的帐篷里挤在一堆干草上,过了一夜。坚岩回家继续未完的夜晚一觉。——他曾跟我和Y自诩过,每天对他来说,只是白天的干活和夜晚的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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