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李芬没有注意到,老矮子临去时扔烟头的动作,就像是将大锤狠狠地敲在钢尖上一样,那是下决心豁出去了。
老矮子这一去,又是很久都没有回来。
陶李芬想,这个人也是,去收笔账,难道还好意思留下来吃别人的饭?
快开午饭了,矮大娘就打髮三岁多的小矮子去汪二爷家叫他爸。
4★。
农村的娃娃,一两岁就使得嘴,三岁串门子也不算稀奇。
时间已经过了几年,汪家大髮了,已经搬出了老农会大院子。
从碾房湾的长生居到到陈家坪下的老农会大院子并不远。但老矮子现在却不在这里。
三岁看老,小矮子从小就实诚,走路不打晃眼,也不在路上贪玩。
无独有偶,汪家也是独占了一个山湾,当然就是三手湾。
三手湾与碾房湾,一在沟左一在沟右,交错而过,未能相对,往来要走些时候。
在经过老农会大院子时,有大人招呼他去吃好东西,有小朋友要他跟着一起玩,他都不受引诱,不找到爸爸他不回头。小矮子独自经过了大院子,捏着小拳头,继续向三手湾走去。
在忧乐沟的右肩部,分出一个又窄又短的小湾儿,有点像高大的人形忧乐沟的一只小小第三只手,这是陈家为了酬劳汪家世代随侍的苦劳,移赠给汪家世代传承享受的地界,可以说,在这个时代之前,汪家就是这个三手湾的唯一主人。
这是汪家的,一直没有别家在这个湾子里修房定居。
当然时代不同了,谁也不是哪块地上完全意义上的主人了。但无可否认,汪家对这三手湾还是情有独钟的。几年过去,汪家大髮了,不仅把老农会大院子的陈家老宅改建的几栋大瓦房,依旧霸占着,还在他们传承了世世代代的三手湾,另起了三座二层楼房来三兄弟分住,三座楼房紧紧相邻。
82年,忧乐沟的楼房还不多,我家最先修,以石料为最主要建材,高有三层。也就是在那年,才十五岁的我就试出自己挑抬能力已经过了所能见识到的所有人,因为我家别的建材,基本上都是用担抬的方式翻山越岭搬到位的,我就是第一主力。
当时五斤重一匹的砂砖,我每担都要挑上六七十匹,连八十匹的也挑过,而且山路陡长,难度大增,我却从来不在中途歇息,那些石匠伙中最能的,挑上六十匹也要休息两次才能到家。
当然,我是有根弹木扁担的。忧乐沟只有我和矮子两人才有。
5★。
照说能挑这样的重担,就是粗得不能再粗的挑夫。可就是已经粗到了这种地步,人们还是叫我书生,因为我走路时,只要肩上没有担子,手上一般会有书,边走边读。
继我家之后不久,汪家也修了起来,汪家一修就是三座,在整个龙王镇都是很出彩的。
这三座楼房,就是家父的建筑队承包的了,因为当时的龙王镇,就只有他的建筑队才有修建楼房的能力。汪家抬预制板的时间,通通被家父安排在了周日,每次都命我去参与,而且每次抬不同的位置,这些,一定是善于算计的父亲在有意识地对我进行磨练。
小矮子也是三岁多,就烙下了第一道永不眠灭的记忆。
童年的记忆太深,不一定是好事,那些大多是伤痕,要真是无忧无虑,身体的本能又何必去记取?
哦哟,也许是老矮子记错了,我其实也比小矮子大不了几岁。我,我哥,我父亲,出现在他的回忆中,也许只是老矮子的一种梦幻现实,真假混淆,他过多地利用了我家的重要性,把我们代入长生居的生活中,演乱了他的剧情。
他与我三岁识字不同,他记得的是,他爸光滑杆杆的爬在光洁溜溜的汪大娘肚子的画面,他爸看到他,他爸对他一笑,那一笑小矮子永世不忘,那是好无奈好羞愧好自责还好舍不得。
他还记忆得汪大娘松开他爸背上那只白生生的手,对他挥了挥,说:“去去去,回去说你爸在洪二爷家喝醉了,要睡一觉才能回去,我是在给你爸醒酒哩。”
老矮子也说:“就是就是,只要她帮我把酒吮吸出来,爸爸就没有那么醉了,听爸爸的话,你快回去吧。大人的事,别对你妈妈讲。”
小矮子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找到他的,也记不得到底是在汪大娘家还是在汪二爷家找到的老爸。
但有个人记得,就是汪二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