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狐狸的车上,猴子才意识到,这是一辆“鸿门车”。
狐狸先以关心地问起猴子的生活为开始,紧接着话题一转,开始谈杂志,谈性健康的定位。狐狸很激动地指责猩猩,说猩猩根本不考虑杂志的前途,现在的性健康定位很快把杂志毁掉,等等。
狐狸指桑骂槐,苦口婆心,软硬兼施。这对猴子这个自由人原本不会有什么影响,但问题是,这些天的冷静,猴子也发现做性健康刊物有许多不足。首先,它并非绝对的“人无我有”,不是绝对的“唯一”,而这与猴子最初设计这个定位时的理念有差别。其次,这时猴子已经设计出了刊物的栏目,他也感觉这样一本纯性健康刊物,有些不太刺激,不太精彩。
那天到了公司后,猴子看着栏目设计苦思苦想,拿着笔,按着狐狸和熊的标准删掉那些过于“性”的栏目……就在这时,猴子忽然有一个大的发现:当他尝试删除那些“性”字太浓的栏目后,现在的刊物成了一本很好的“性别健康”刊物!
猴子当时正热衷于性别问题研究,已经出版了《性别的革命》和《男人解放》两本性别随笔。猴子发现,如果做成一本性别刊物,不仅可以做的很精彩,而且真的是当时中国唯一的了,绝无仅有的了!
猴子兴奋起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猴子发现自己的许多理想可以在里面实施了。过于重视性生理的刊物,阻碍了猴子的创造性思维,而一本强调性别与文化的刊物,则给编者提供了充分的创造空间。猴子的男人解放思想,女性主义思想,都有机会体现了。而这些都是当时中国大众通俗媒体中极为少见的声音,一本刊物谈这个,更是绝无仅有。
猴子为这个想法所兴奋,立即找猩猩谈。
猩猩仔细听了,权衡一番,被猴子的“独一”、“前卫”理念所打动,立即支持了猴子的设想。在六个月的合作期,猴子听猩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是最出色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大胆干吧!
而且,新设想被狐狸和熊勉强接受。他们对内容难以提出品位上的要求,只要不犯禁,就可以了。
猩猩与熊、狐狸等人的第一场风波,就这样化解了。而且,猴子认为,最重要的是,刊物的设计更成熟了。
但有意思的是,熊和狐狸等人直到最后,还认为这本刊物是一个主要谈性的刊物,认为换汤没换药,骨子里差不多。
猴子想,也许在他们的知识体系中,性与性别就是一回事。
讨论:猴子的梦:专拍妓女照片的老外(1)
梦境:
20世纪二三十年代,《文汇报》上海办事处,一幢小洋楼。猴子进楼,上楼。
二楼是一个大礼堂,许多人坐在那里,都穿着电视中二三十年代人的那种服装。猴子知道正在进行新编辑培训。猴子想,开创一份新事业是件多么好的事情呀。
猴子上到三楼,到总编室。猴子与总编见面、握手。总编是个瘦老头儿。这时有个男编辑进来,拿着一张报纸说:“我们要大力报道这件事。”
猴子拿过来一看,说的是一个外国男人声称,要拍下所有上海妓女的裸体照片,出一本书。
猴子说,这件事有什么可以大张旗鼓报道的呢?
那么男编辑说,这件事不炒,还能炒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外国人在污辱我们中国人嘛!
猴子则分析说,不一定,也许人家是做研究。坦白而言,出版这样一本画册具有性学研究意义。
背景与分析:
猴子在梦境中重温刊物新创办时的快乐,包括应聘时受到重视的情景。
场景之所以为二三十年代的报社里,是因为猴子当时正策划在刊物上办一个“情爱老新闻”的栏目。
至于外国人要拍上海妓女的“新闻”,被梦中的男编辑解读为“污辱我们中国人”,而猴子提醒说,也许人家是做正经事呢。这梦中情节显然是对熊等人对“性刊物”定位的指责而生。猴子在梦境中说:我在做正经事,不是做坏事!
猴子按性别这个新思路重新设计栏目。
他当时加入的许多栏目绝对都是中国第一,甚至直到多年后也是唯一。如“艾滋”,是中国第一个大众期刊常设的关爱艾滋病人的栏目,完全以人本为视角出发。猴子在第一期的刊物中便提出艾滋感染者结婚的权力应该受到保护。几年后,猴子参加艾滋病立法模拟听证会的时候,一些学者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再如“男性解放”,也是一个常设的大栏目,思想也是很超前的。五年后,猴子在自己执教的大学里创办了一个男性解放沙大象,成为中国第一个开展了实质性活动的男性解放组织……事实是,整本刊物,所有栏目,都围绕着两性的和谐关系,还有一个特点便是 “另类”,主要关注性的少数人群与弱势人群,而且以理解和关爱的态度对待,如第一期就发了一个对裸恋者正面支持的文章。还有一篇谈一夜性的,也是正面的。这样一本刊物,是极为大胆的,观念是极为前卫和突破的。
猴子在心里还感谢熊和狐狸,如果不是他们对第一个定位的阻碍,猴子不会产生这调整后的定位。而这,使得猴子真正开始办一本出色的刊物,猴子自己至今仍然认为,它可能不是一个成熟的商品,却无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成熟实践,是性别政治大众化的出色努力。更是一本极有价值的文化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