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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1页)

熊:我个人从小的文化资源就是传统文化,诗词歌赋是我小时候的童子功。中国历代按五行来划分,明代属于土,朝代的代表是土。而土是由金、木、水、火四种元素组成的,这就是我的四部小说,这里面充满了东方的哲学观念。中国哲学最厉害的是春秋战国时期,五行的观念就是那时产生的东方智慧,而唐诗宋词是中国文学的巅峰,所以我用带这种特殊文化胎记的词牌来命名四卷小说,既展现中国文化的华赡之美,也展现它的深邃之美。我是在用金、木、水、火来写中央政权的方方面面。

李:您的创作受到哪些外国作家作品的影响?

熊:雨果对我的影响很大。今年的《长江文艺》第二期上有我的一篇文章《雨果式的忧患》,雨果是由诗人转变为小说家的,我阅读过他的《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九三年》、《笑面人》,他的小说情节非常奇特,叙述节奏非常快。我反复琢磨过他的文化背景,我们的气质有很多相似之处,又都是诗人出身,我想我完全可能写出一个中国的雨果式的作品。《张居正》是传统的章回体小说,我在每一章里都写了两件事情,一阴一阳的转换产生了小说的叙述节奏,这种节奏感受到雨果小说的启示。另外,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大气、雄浑的史诗性的作品。我当时一直在想,你是在写一个国家,是把中国的一段历史搬到案头来写,因此首先得选取一个人物,他必须能够承载这个时代的全部,无论是文化、政治还是经济,他一定得有这种承载的能力和容量。张居正有这个容量,这个时代的代表人物不是万历皇帝,而是张居正。有了这样一个人物以后,我得选择叙述语言,硬朗的、大气磅礴的语言。然后是场景的选择,我写北京二月二龙抬头,写的是整个北方的春天是怎样来的,我没有选取院子里的一棵树。“其实这时整个北国的地气还很薄,黄河以北的天空上充满了无尽的冻云。”你一定要用这样一种语言来描述这些场景,不能弄成小品似的东西。在读《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这样的作品时,我感觉到大作家和优秀作家之间的区别在什么地方。所以,那时候我不看小景。登山,我就要爬到山顶上去;观海,我就要到汪洋大海中间去;要么就开着吉普车到塔克拉玛干沙漠狂奔,我一定要看到真正的长河落日是什么样子,要寻找那种大气象、大格局,文化的大胸襟、大风范。

李:您怎样评价现当代历史题材小说,尤其是近二十年历史小说的创作?

熊:总的看来,中国当代历史小说,主要是长篇历史小说,是中国长篇小说领域里的一个比较有成就的分支,出现了几个非常优秀的历史小说家,其中影响最大、读者面最广的有高阳、唐浩明、二月河、凌力等。在他们之前,姚雪垠是最出色的。这与我们五千年的悠久文明有关,只有丰富的历史土壤才能培育出这样的树林来。我相信历史小说不会萎缩,还会有新的发展。

熊召政(7)

李:您认为当代长篇历史题材小说创作在哪些方面可能有新的突破?

熊:我觉得,首先要有新的历史小说观。我把自己的历史小说定位为文化历史小说,你也看出来了,点点滴滴写的都是文化,我的创作谈也是这样谈的。有的事件写得很真,你觉得很假,有的事件是假的,反而你觉得很真。为什么?这就涉及文化的真实。

其次,还是要有新的创作方法和新的认识历史的方法。如何解读典籍是进行历史小说创作的关键一环。比如朱翊钧决定清查张居正,历史上是说朱翊钧贪好钱财,听说从冯保家中查抄了几百万两银子,他想张居正作为直接柄政者,贪污的钱财会更多,于是决定抄张居正的家,但我经过对相关典籍及明代文化心理的解读,发现问题并不那么简单。第一,张居正将相权用到了极限,而皇权极度萎缩,作为皇权的代表人物,他长大以后想单独柄政,但他妈妈说他三十六岁以前不要提这个事,这对历代皇权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因此对相权产生了憎恨,对皇权的萎缩感到了危机和恐惧。第二,他的妈妈那么喜欢张居正,他作为隆庆皇帝的儿子,有一种自己的父亲受到某种污辱的感觉,这样一种血缘上的关系也使他产生了憎恨。这最突出地体现在太后要废他,他怎么哀求太后都不同意,最后太后说了一句,要看张先生他愿不愿意。他就想,我是太子,我是隆庆皇帝的儿子,皇权神授,天生我就是皇帝,今天我妈妈居然说让这个人决定我能不能当皇帝。从那一天起,他对张居正的仇恨心理就形成了。

李:这涉及您对外国文化资源的利用,也就是说,您是在用西方心理分析的方法来重新解读明代典籍。您对朱翊钧的心理分析非常精彩,尤其是“见门生苦心猜圣意”一节。我开始觉得您把张居正与高党、皇亲国戚、士林的斗争写得从容大气,但似乎缺少感情、心理方面的开掘,读到这里,它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您是另有考虑。

熊:对,我是在用西方心理分析的方法来解读典籍,寻找更令人信服的理由,怎么当年那么信任的元辅张先生,到最后竟然如此仇恨他。对于张居正这个人物,我是想在行动中展现他的执政能力和智慧。如果用大段的心理描写,我怕像巴尔扎克的心理描写一样,让读者烦,从而影响叙事的情节节奏。同时,我要吸取托尔斯泰的教训,《战争与和平》中大段大段哲学上的议论,读者看了觉得非常枯燥。因此,我要把思想和文化点点滴滴地渗透到正在发展的情节中,而不要孤立地告诉读者我多么有思想。其实,在大隆福寺,李太后召见张居正那一场戏我很满意,几个人的心态都活现出来了。

李:您在外国文化资源方面还有其他的借鉴吗?

熊:还有就是对中国皇权的反思。西方的君主立宪,比如英国,皇帝是董事长,首相是总经理,我在研究张居正时代的政治权力关系时,受到了君主立宪的某些启发。我写到那时的所有大事都向皇帝汇报,而实际操作却由内阁完成,这是一种很好的君主立宪制。李太后、张居正、冯保形成互相制约的“铁三角”,只有在张居正时代,相权才有可能制约皇权,我认为这是一种好的治理结构。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算数,大家的意志必须是统一的。张居正的思想必须变成皇帝的圣旨才行,皇帝自己不能下圣旨的,他的意图必须传到内阁,由内阁拟票,皇帝如果不同意,可再发回重审。这样就构成了相权、监权、皇权的鼎立局面,皇帝只是象征。张居正柄政实际上就是君主立宪的搞法,这就是我对张居正时代政治权力结构的重新解读,这当然不是简单的比赋,而是对历史存在的一种展现。但一旦张居正去世,明朝又回到了皇权独揽的局面。这就是万历新政最终不能推行下去的主要原因。

李:可不可以说《张居正》是您对万历新政及其前后的文化地图的一种想象性重构?

熊:可以。这样说,我是把小说当做历史论文来写,用学者的方式来写小说,这样出力不讨好,因为它不容易让人明白你想说什么,这需要阐释。

李:您在1975年读到姚雪垠先生的《李自成》时,就有了创作历史小说的想法,您创作《张居正》时在哪些方面受到《李自成》的影响?

熊:我接受了姚雪垠先生的治学方式、创作态度对我的影响。但当我开始写《张居正》时,我就纯粹不读《李自成》,我不愿意我的小说生活在他的小说的阴影之中。在选取人物的方式上,他是他那个时代的选择,以阶级斗争为纲,因此他选取农民起义的领袖李自成。而我处于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我选择了一个治理国家的首辅。所以,我们在人物的选择上,各自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李:这一点给我的印象很深。《李自成》写李自成在商洛山中积蓄力量以图东山再起,以及对反围剿的描写,其思想背景是中国现代革命史。而《张居正》所关注的财政问题、体制问题显然是当下社会现实的投影,因此人物的选择可能受到现实环境的影响。

熊:也不叫影响。你对历史的忧患,必须要在今天的读者中引起共鸣。读者不可能离开自己生活的环境去思考社会、历史,你在作品中投入的关注要引起他的兴趣,你写的很多事件就必须是当下社会所关注和关心的。我认为任何一个作家都会这样做的。

李:最后,请谈谈您今后的写作计划。

熊:目前,由我亲自动手改编的四十五集电视剧《张居正》已进入投拍阶段,预计明年下半年可以与观众见面。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两本历史随笔要编撰,从明年下半年起,我就会重新封闭起来,写作我的第二部长篇历史小说《春秋》,这部小说同《张居正》一样,仍然是文化历史小说。

韩东(1)

韩东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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